朝中措

作品:《春风不枉

    []


    长文长武自谢景明背后出,拿出绳子。


    他们身手比李大头等人麻利许多,三两下就把意欲反抗的三人捆住,绑在板凳上。


    班头看到长文利落从门后搬出板凳,拿出麻绳,膝盖都软了。


    李大头他们不服,还张嘴嚷嚷:“放开我,你无权处置我,我是李都督的人。”


    班头心中咯噔,下意识咽一口唾沫。


    完了完了,这下李都督是绝不会救他们几个了。


    谢景明嗤笑一声,冷眸吩咐:“长文,塞住他的嘴巴。”


    长文寻来布条,塞满绑住。


    打王鞭名字虽带鞭,却是金锏,敲下去能让人骨头断裂。


    那一声声骨折的脆响,连带着皮开肉绽的闷响,听得人心里发沉、冷森。


    站在旁边的衙役,已是冷汗涔涔,双腿直打哆嗦。


    他们垂着眸子,完全不敢看,可架不住血肉飞溅到鞋头上,仿佛开水一样,烫得脚都要掉皮了似的。


    有人胆小,已吓得昏过去,生怕下一个要处置的便是自己。


    李定州闻讯而来:“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不知他们哪里得罪了谢侍郎,我替他们告罪便是,何必如此。”


    他一来,就将此事丢到谢景明头上。


    只不过。


    谢景明不屑玩弄心眼,并非不会,只是鲜用。


    他将方才细数的罪状冷声讲了一遍,又微俯身靠在李定州耳边:“此二人方才还在攀咬李都督,言道所为都是都督指使。”


    “胡说!”李定州反驳道,“竖子!竟瞒着本都督做出这等祸民之事,还企图反咬一口,谢侍郎打得好,替我营州除了祸害!”


    谢景明眸色更冷,垂眸间却换上另一种颜色。


    “李都督不必有无所谓的担心,谢某不怕一世骂名,所做一切不过为了在史书留下一笔,换千秋百代之拥戴。”他放低嗓音,缓缓说道,“碍我变法者,才是我的敌人。”


    他说完,直起身,看向长文。


    长文已一身血,捧着打王鞭道:“禀侍郎,三人已气绝。”


    血水和碎肉从他手上、打王鞭上,滴滴答答落一地,稠得像泥潭浑水。


    李定州惊疑不定,打量着谢景明落在晨光中,线条越发柔和的侧颜,心中念头百转。


    谢景明轻轻“嗯”了一声,仿佛方才所杀不过三只鸡犬,并非人一般。


    赵刺史在其背后扶着门框,勉强站稳,心道,果然是京师有名的酷吏,这般行径,心中竟也毫无波澜。


    他们危矣!


    谢景明将眼神转向一旁强自站定的衙役:“诸位,将昨日之事说说,都完成得如何了?”


    衙役们都行长揖,恨不得将头贴到膝盖上,以显示自己的谦卑:“侍郎饶命!”


    “诸位昨日不曾前去灾地?”


    班头赶忙道:“去了去了,大伙都去了!”


    “那是不曾检查重点河段、堤防、山洪灾害频发地区、被淹没村庄等地?”


    班头摇头:“不不不,都办了。”


    尽管当时抱怨,可也磨蹭着完成了所有事。


    毕竟昨日可是点了负责人的,谁也不想背上事儿。


    李大头那几个与他们这些人不同,自家妹妹姊姊搭上李都督,平日活儿都是推给他们干,狗仗人势得很。


    “既是如此,诸位何必求饶命。”谢景明朝后伸手,垂眸看班头,“衙役之中,可有识字之人?”


    长武将怀中纸张递到他手上。


    班头赶紧道:“有!基本都认得,只有几个白丁。”


    谢景明便将他之前考察过,整理出来的治水概要,交给班头:“缺堤处有两地,根源在上,我来监督,剩下的地方,便根据这上面的要求整改,可能办到?”


    “一定!”班头拍着胸口保证,“弟兄们脑子差点儿,照办的体力活绝对没问题,侍郎可以放心。”


    谢景明轻笑一声,又递了个眼神给长武。


    长武从怀中掏出一贯钱,丢给班头:“诸位辛苦了,事情若是办好,另有奖赏。”


    班头和身后衙役对视一眼,喜道:“多谢侍郎,肯定办好!”


    谢景明“嗯”一声,道:“工部白公与赈灾车马或是明日,或是后日便会到来,做好水毁工事修复。诸位可安民心,防止乱事。”


    “是。”


    这一声,衙役们喊得格外用力。


    谢景明横手在腹,如玉树直立台阶正中,日光流泻周转其身,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放眼眺望,明净的天空下,山峰嵯峨险峻。


    *


    京师。


    诗社小院。


    洛怀珠站在廊下,望着连排屋檐尽头,那连绵环绕的黛蓝群山。


    诗社全员一十八人具在,正传阅《营州水利论》,以诗写实的那几位看得满脸泛起红晕,兴奋不已,似是恨不得马上寻来此人,加入他们诗社。


    相比之下,头一个看完的傅仁瑞,显得冷静许多。


    他问背转身的洛怀珠:“三娘什么看法?”


    廊外园景萧瑟,只得寒梅两三株,如今都谢了,剩下虬结枝干。


    唯有白墙与澄清天幕相照应,将廊柱一侧站立的修长玉影照得彻亮。


    洛怀珠侧转身,天光洒落玉白金线绣的花笼裙,泛起一片细细碎碎的金光,将朱红的白鸟绣样披帛照亮。


    花笼裙下罩着的石榴裙,更是将她玉白的脸,映出一片粉润,好看得不似真人。


    她垂眸轻笑:“六郎觉得如何?”


    傅仁瑞如实点评:“文辞不佳,言语拙实。然,其有江海之志,扎土之根,必成大器。”


    张枢密使的小孙女张容芳也已看完。


    她点头:“我亦赞同六郎所言,此子堪当大任也!”


    “文章所言固然好。”洛怀珠走到近前,一同坐下,“只是营州一事,正处怪雨盲风之中,即便我们收下,也不宜在事情未曾明朗之前发出。”


    否则,帝王必定惊怒。


    如今已不是先帝在位时侯,可畅所欲言之世道。


    “多事之秋,的确愁人。”张容芳扭头看向洛怀珠,“不过稿子可留下,看稍后态势再言其他。”


    这样于民生有益处的实用文章,若是不留下,总觉得有些可惜。


    傅仁瑞敛眸沉思片刻:“不知这位仁兄,是否愿意删改一下文章,只留下治水抗灾一段。”


    若是如此,正逢朝廷需要,以之献策,未尝不可。


    可今上要面子,如此改过也有险处,除非送工部一个人情,让工部向圣上提议。


    “也好。”洛怀珠看向其他人,将传阅完的稿子收回,“我去求云舒郡主帮个忙,找到此人。”


    此人投稿时,只留下文章,并无联络方式。


    然而对方用了军中特用的黄麻纸,这种纸早在三年前,唐匡民已禁止民间使用,京师之中,除去军营、兵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