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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声音,喻长安僵硬地转头,和那双幽绿的眼睛对上视线。


    那只炬鬼也同样转头,黑洞洞的眼眶看了过来。


    不过和喻长安的反应不同,它只是看了陆珩一眼,黢黑面上的表情就是猛地一变。


    紧接着,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缩回床梁,竟是想从来时路直接跑了!


    如果喻长安仔细看,那张难以分辨五官的脸上,流露出的分明是藏不住的惊惧。


    然而跑是跑不掉的。


    屋内的烛火还在忽明忽暗地晃着。


    淡淡的黑雾不知什么时候堵住了所有的出口,然后悄无声息地缠上了那只炬鬼,强势地将它从床梁上直接拽了下来。


    炬鬼落地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它挣扎的动作非常大,偶尔会撞到地面,但就是毫无声音。


    在喻长安愣愣的视线里,随着它身上的黑雾逐步形成一张网,它的大作幅度也被迫越来越小。


    鬼王却似乎对它完全提不起兴趣,注意力完全落在了依旧呆在原地的人类身上。


    细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被角,水润的眼睛微微大睁,其中的害怕藏都藏不住。


    小小一只,像瑟瑟发抖的柔软兔子,胆怯地窝在被子里。


    恐惧才是最真实的样子吗?


    陆珩拂袖,随手把刚刚拘住的炬鬼丢到一旁,接着无视后者的挣扎,悠闲信步地走到床边,俯身:“吓傻了?”


    喻长安看着那只炬鬼,明明前一刻它还在自己头顶张牙舞爪,此时却被那黑色的网按在地上,即使奋力挣扎也动弹不得。


    这一幕给他着实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那是鬼吧?刚刚鬼王叫它什么来着?炬鬼?


    先前书里描述了一个鬼怪横行的世界,喻长安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觉。


    可此时看着那逐渐被黑网压到变形的炬鬼,一阵前所未有的真实感涌上心头。


    冰凉的手指忽地在他眉心点了一下。


    “……!”


    喻长安一个激灵,视线终于仓皇地落到了面前人身上。


    从这个角度看,鬼王的身量高大,单是站在他床前,投下的影子就已经可以完完全全将他笼罩起来。


    四周的烛火比昨日要更加明亮,而因为鬼王俯身动作的缘故,几缕发丝自那宽肩滑落,遮住了修罗面具的边缘,以至于喻长安看不到侧面的那处小裂了。


    而刚刚点自己的那只手除了过于青白的肤色以及冰凉至极的触感,从这个角度看,其线条流畅,手指修长,煞是好看。


    见他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吭声,鬼王也没恼,只是收回手,嗤笑了一声:“胆子这么小?”


    ……哦,我说怎么动不了,原来是被嘲讽了。


    喻长安回神,耳根有些发热,下意识否认:“……没有。”


    “没有什么?”陆珩直起身,俯视他,语气里带着点奚落,“那刚才是小狗被吓得动弹不得吗?”


    “……”


    你才是小狗!


    喻长安有点羞恼,很想骂人,但到底还是记着自己面前的是个大魔头,所以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没有就是没有。”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给小爷等着。


    兔子明明吓得耳朵都低顺到了下去,却还是强撑着挺直了脊背;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写满了倔强。


    真可爱。


    敛眸,陆珩抬手,将那只炬鬼又抓了过来。


    原本几乎同床梁一样长度的鬼此时已经被压成了一团,不过篮球大小,几乎已经看不出挣扎的痕迹。


    陆珩把它拎在手里,正想再说点什么,门忽地被推开。


    阿落怀里抱着个小包袱,带着布菜的小宫女走了进来,隐约透过布帘看到了喻长安坐起的身影,喜上眉梢,步子都快了点:“殿下!”


    可能是屏风遮挡了视线,阿落似乎并没有发现床前还站了一个人。


    喻长安心里一惊。


    阿落这样冒失闯进,鬼王会不会……


    也不能怪他恶意揣测,传闻鬼王脾气阴晴不定,隔三差五就喜欢捉宫人去打打牙祭,刚刚他的话被打断的那一刻,喻长安分明感受到了对方周身的气场都跟着一沉。


    不过今晚鬼王似乎暂时没有杀人的兴致。


    炬鬼在他手里转了个圈,那双绿眼睛盯着喻长安看了片刻。


    “夫人好生休息,孤明晚再来看你。”


    在阿落来到屏风后的那一刻,喻长安眼睁睁地看着站在床前的‘人’凭空消失了。


    他一愣,下意识左右看了看。


    确实走了。


    “白天您有些发热,小李公公就去把周太医请了过来。”


    阿落不知道喻长安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屋子里面来过谁,指挥着小宫女把托盘上的碟子一样一样在桌上摆好。


    “太医说您就是有些劳累,身体吃不消,给您施了针灸后还开了些药,小李公公跟着去拿了……咦?”


    阿落伸手,把桌旁摆的小香炉打开,向里面看了一眼。


    “这艾草怎么灭了?殿下您稍等,我这就给您点回来。周太医说了,平时您就适合点些安神的……”


    待到两个小宫女完成工作,垂首退了出去,阿落才将怀里抱着的小包袱拿到喻长安面前,语气里带着些欣喜:“您先前吩咐奴婢出去找的东西,奴婢也找到了。”


    喻长安接过包裹,隔着布料摸了一下。


    书?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按照您说的,奴婢是在宫外那家书铺子找到的,差点就没赶上宫门落锁。”


    喻长安终于回神,笑了笑:“阿落,谢谢,辛苦你了。”


    “哎哟,殿下这话说的……实在折煞奴婢了!”阿落说着,向喻长安伸手,“来,奴婢扶您起来,先吃点东西。”


    她这么一说,喻长安才感觉胃里空落落的。


    他想说这两步路也不用扶,不过在撑着床沿站起来的那一刻,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可能是因为一整天没吃东西,也可能是身体本来就不好,他实在使不上什么力气。


    被阿落扶着坐到桌边,他看着桌上大大小小十几个碟子,在心里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这就是封建王朝吗?


    “周太医特意嘱咐了这几日先不要吃寒凉的东西,”阿落边说边给喻长安舀了一小碗莲子羹,“您胃口一直不太好,奴婢今日特意多放了些莲子,您尝尝?”


    喻长安结果小碗,抿了一口。


    “……”


    好好喝!


    一碗莲子羹下肚,胃里那种空虚至极的感觉缓和了许多。


    小口抿着第二碗,喻长安思索了一下,问道:“阿落,你给我说说这宫里的情况呗?”


    他现在需要尽快掌握自己的确切情况,看看和正史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入。


    闻言,阿落有些担忧,但到底还是老实问道:“殿下,您想知道哪方面的?奴婢定然知无不言。”


    “我的弟弟妹妹们还在宫里吗?”


    “三位王爷早些年就陆续得了封地与府邸出宫了,唯有太平公主依旧在宫里,就住在宁贵妃那儿。”


    “宁贵妃……可是户部尚书宁大人的外孙女?”


    阿落点头:“是。”


    “今年是……”喻长安在心里算了一下,“乙丑年?”


    “是。”


    捏了捏眉心,喻长安又问:“蜀州是不是……前段时间一直在闹雨灾?”


    “是,殿下,您前段时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