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鸽血红

作品:《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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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得再练练。”


    代雅嘴唇干涩,悄悄抿了一口,不敢抬头直视闵启初的眼睛,他的目光侵略性太强,她感觉自己的全部心思都被洞穿。


    普本的期末考并不难,除了实践,其他都是粗浅的理论。


    考试结束后,校园里车来人往,她挤过门口拥堵的人群,跑上楼打扫寝室、收拾行李。


    收拾完后,代雅洗净手,推开行李箱,坐在椅子上休息,其他人都先回家了,寝室只有她一个人。她打开一个周没碰过的手机,微信消息积累成山。


    都是代粤明的。


    代粤明:快回来,我要痛死了!我快死了!


    代粤明:你跟哪儿个野男人跑了?家都不回。


    代粤明:再不回来我去你学校找你!


    代雅缓缓吐出一口气,捏紧手机。


    代雅:你脚好了?


    代粤明:坏死了,都快截肢了,好痛我每天都好痛。


    她眼尾一抽,给代粤明转了两千过去,立马息屏。


    现在已经十二月末,老黄下班回家过年了,周岫在出差,代雅提着24寸行李箱下楼,楼外花坛处陈渝站在树底下埋头看手机。


    他抬起头来,朝她挥了挥手。


    代雅拉着行李箱,走到他面前。


    “小雅,寒假快乐。”


    “寒假快乐。你在这儿等人?”她抬眸看向他。


    “等你。”陈渝唇角上扬。


    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大衣,温润如邻家男孩,浅褐色的瞳孔在阳光照耀下平添一份混血儿的美。


    “我送你出校门。”


    说完,便不容拒绝地接过代雅的行李箱。


    “你要回苏州吗?”他侧头问她。


    “不回去,怎么了?”


    “前几天清吧学长跟我说你辞职了,不回苏州,你有住处吗?”陈渝脚步变慢。


    代雅淡淡道:“这是我的事情。”


    陈渝微微蹙眉,有些担忧着急:“小雅,如果你有困难,我希望能帮上你。你上次突然休学,我还以为你直接退学了……”


    “陈渝,”代雅打断他,“我没有困难。”


    “我妈妈已经离世,我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能过得很好。你觉得我现在过得不好吗?”


    “抱歉,”他羞愧地埋下头,“节哀。”


    代雅定住看了他好一会儿:“没事儿的话,我要走了。”


    她接过行李箱,拿出手机,微风浮动,她微微自然卷的黑发顺着风挡住了面前的视线。


    一只宽大的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挡住手机。


    代雅抬头,不解看向陈渝,青年面容青涩,喉结滚动。


    “小雅,我喜欢你,”陈渝声音干涩,“所以才一直关注你,想要帮你。”


    他看着面前女人淡薄的眉眼、无波无澜的神情,略带失落说:“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对我并没有心思。”


    代雅没有出声,继续看着他。


    “我总是存着侥幸心理,万一你也喜欢我,所以觉得自己的心意无论如何都要表达出来,我想要一个答案。”


    他松开手,咬着下唇,局促地站成一根电杆。


    旁边两个女生走过,看了他们一眼,开始窃窃偷笑。大学表白的场景处处可见,但是难得看见如此般配的俊男靓女。


    代雅犹豫了一会儿才回道:“谢谢你的喜欢。”


    “陈渝,我很感激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尽心尽力帮我,”她话一顿,“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不能答应你。”


    陈渝面色一怔,有些茫然。代雅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他想不出她会喜欢谁,他以为最多代雅只是不喜欢自己,却没想过她有喜欢的人。


    “你们没在一起……”


    “是的,”代雅想到闵启初,垂下眼眸,“我和他也不可能在一起。”


    她固然不想离开闵先生,但是她的喜欢掺杂着一半的私欲,那样好的人,不容她妄想。她可以长长久久看着他,但是不言、不语。这份心意就随着现在的清醒,沉进海里。


    陈渝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眼睛湿润。


    “那可以抱一抱吗?”


    代雅没有犹豫,主动上前环抱陈渝。


    “陈渝,你会遇到更好的爱情。”


    代雅披上围巾,打开手机,正准备看看公交车到的时间。


    “牙牙。”


    听到闵启初的声音,代雅诧异转头,不远处停车位上赫然是她熟悉的库里南,闵启初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徐徐走过来,比车还高。


    他早到了。


    不过看代雅站在路边和一个男生聊天,他在车上没下来。


    两人还亲切抱了抱,是表白成功?还是男朋友?他不知道,也没想过去打扰。


    他点了根烟,手搁在窗户边,抽了一点就碾灭了,附近人来人往都是学生。那个香烟盒是在香港随便买的,宣传图是糜烂的咽喉口腔癌,他实在看不下去,连带着整盒丢进垃圾桶。


    陈渝看向面前的男人,第一眼他就知道,闵启初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男人太过沉稳内敛,眉眼凌厉,但是神情温和,有种疏离的距离感,一看就是有阅历的人。


    “您好。”他招呼道


    “我没打扰你们吧。”


    “闵先生,”代雅抬眉很是惊讶,“你怎么……”


    闵启初想起微信没有一个回复的对话框,无奈笑道:“看手机,我给你发了消息。”


    代雅并没有急着打开微信,而是看向陈渝:“谢谢你送我,再见。”


    代雅小步跟在他身后,打开微信,信息堆得太多,闵先生的在最下面。她长按加了个置顶,唇角含着笑仰头看向他。


    “先生说的有事是什么事?”


    “一个珠宝展的酒会,过后那些东西都要拍卖,想着带你去看看。”闵启初坐上主驾,系好安全带,“这些设计已经断代了。”


    代雅瞳孔睁大:“所以是古董吗?”


    “是的。”


    “可是酒会,我好像没有衣服,是今天晚上吗?”代雅揪着胸前的安全带。


    “就是带你去成衣店。”


    代雅以为是去商场随便买一件礼服,没想到穿在身上的是TheAtelier的高定,一件缎面大露背吊带裙。


    她看见设计师拿着别针和剪刀过来,踩着高跟鞋微微后退一步。


    “这……要剪吗?”


    “是的,这件裙子的胸线跟您不太贴合,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我给您改改尺寸。”


    代雅捂住胸口,有些欲哭无泪。


    “改了是不是一定要买?”她虽然不知道裙子的价格,但是见过它上秀场,天价裙子她穿不起。


    设计师微微一笑,颇有素质道:“买了才能改,闵先生已经记过账了。”


    因为要修改贴合的裙身,闵启初并没有进来,只是坐在外面的接待室休息。


    代雅隔着白色巨大的帘幕,外面的人一点轮廓都透不进来,听到已买单,她开始肉疼,无奈道:“你改吧……”


    衣服改好了,并不会急着上身,要先化妆。


    等她收拾整齐,犹犹豫豫踏出换衣室时,闵启初正好抬头。


    他的目光顿了一下,只停留在她锁骨以上,捧场道:“很漂亮,牙牙。”


    折腾了不少,化妆时她终于接受自己根本买不起只能接受,现在代雅听到他的赞美又悄悄升起一股愉悦。


    “冷吗?外面只有十几度。”


    代雅摇摇头,宴会基本都有暖气,也就上下车冷个两三分钟。


    “就一会儿,没事。”


    设计师业务干练道:“我去给您搭配一件适合的披肩。”


    她披上毛领,摇身一变。代雅竟觉得自己像个贵妃,与闵启初在镜子中错位靠近,都登对了几分。


    代雅刨一刨锁骨前的鸽血红项链,它搁置在那里时简直美爆,戴到她身上沉甸甸的分量,让她不禁小心翼翼,甚至无暇欣赏它的美丽。


    代雅默默在心里念,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千万不要出意外。


    想着她侧头看向开车的闵启初,他苍劲的手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


    “先生,这条项链我似乎没在格蒂尼拍卖场看到过,要卖了吗?”


    “不卖。”


    “不是说展出即有意愿拍卖吗?”


    在珠宝界有不成文的习惯,收藏的东西不会给别人看,如果展出即是有意愿卖掉,会有人来询价。


    闵启初一笑,被她可爱到了。


    “戴人身上怎么能叫展出,这叫有主。”


    “噢——”代雅糗糗转过头,她对上流社会一知半解,有些东西只知道一个皮毛还要说,这不是在闵启初面前露才扬己吗?


    代雅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宴会,明明是看展,来的人络绎不绝跟闵先生打招呼,她不善交际,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挽着他的小臂,手都不敢使力。


    只听到身旁的人声音清冽浅淡:“带小朋友来看展,不太方便。”


    而后那些男人女人就不来寒暄了。


    代雅松了手,顺着展柜一个个看过去。


    这次展出的作品绝大多数都不完美,都是二十世纪以前的作品,但设计却是独一份,代雅都不曾见识过的。


    1880年的祖母绿冠冕,简单大气端庄,闪耀的光芒一眼能夺走人的呼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经过几百年的侵蚀,祖母绿的裂缝愈来愈清晰可见,颗粒感很重。


    代雅手轻轻地放在玻璃上,叹了口气。


    “很喜欢?”闵启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代雅轻轻点头:“祖母绿很漂亮。”


    “确实,跟你的裙子会很配。”闵启初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毛绒披肩,刚刚上缩一截,后腰露了一片,绿色细系带就像是蝴蝶一样飘呀飘。


    现在上海的温度不高,他有点担心代雅会不会因此感冒。


    “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