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鸽血红

作品:《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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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雅是个心思比较重的姑娘,可能是由于从前压力过负,她身体调节压力的这个枢纽已经坏了。所以很小的事情都能都会调动她的情绪,这种症状很像是抑郁症,但是她的客观表现是焦虑躯体化。”


    “我仍旧是不建议服用药物,她情绪好转的点也很明显,坏的点也很明显,只要合理避免压力源,就可以慢慢调节好。”


    闵启初听着电话另一端杨姨的声音,一边点点头。


    “您费心了。”


    “心理病还是需要身边人费心。”杨姨年迈的声音透着一股永恒的温柔,“她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虽然情绪波动大,但是功劳都在你呀。”


    “多陪伴,去不一样的地方走走。”


    “好的,我知道了。”


    闵启初等着对方挂断电话,他用干发巾擦了擦湿发,手指轻点键盘,笔记本上赫然出现不同的旅游景点。


    “启初,个靓女你中唔中意啊?”闵母溜了进来,拿着一张照片。


    闵启初无可奈何转过椅子:“不是说约好人了吗?”


    “我感觉你对那姑娘不中意嘛。”闵母委屈撒娇道。


    “见都还没见过,”闵启初叹了口气,“妈,我目前的计划里还没有结婚。”


    闵母叹了口气:“妈妈也不是逼你结婚。”


    “只是怕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眼眶泛泪:“你看你,多少年了,一个女朋友也没谈,以后孤独终生吗?”


    “单身又不可怕。”闵启初无奈一笑。


    “我还不清楚我的孩子,”她一拳锤他胸口上,“虽然不爱说话,但最怕寂寞,小时候一定要坐孩子堆边上听他们聊天。爸爸妈妈爱你,但我们要是离开了,你还有谁陪着?”


    “妹妹又怕你,躲你远远的。”


    闵启初看着她鬓边不多的银发,上前拥住母亲。


    “我可以领养一个孩子。”


    “妈,婚姻是急不来的,像你和爸那样的感情更急不来。”


    闵母推开他,翻了个白眼:“那你单着去吧,别拦着你妹妹。”


    闵启初气笑了:“她和顾城根本不合适,别人也不喜欢她。”


    “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以我女儿的毅力,早成了。”她傲娇抬起头。


    闵启初无话可说,跟她细数缺点:“他们在一起,家庭抗风险能力弱,一个冷战一个拌嘴,而且顾城心思不定。”


    闵母闻言色变:“啊?那还是算了,我去劝劝悦悦。”


    “你说的是真的,他花心啊?”


    闵启初点点头。


    “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很稳重啊,怎么会这样?”闵母不解,摇头往外走。


    *


    代雅看着某一门选修课的3.3,郁闷地坐在电脑面前。


    她自认为那份论文已经是她尽全力写出来的东西,完全符合老师的要求,但是没想到选课老师这么严格。


    没有拿到满绩,她没有竞争国奖的优势,科研也还没开始。


    代雅有些小小的失落。


    她目光移向卧室外的海滩,今天天气转凉,沙滩上逐渐没了人。


    闵启初还没有回来,应该在跟某个女孩聊天说地喝着茶。


    她看着微信没有回复的对话框,闭上眼睛,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我总是存着侥幸心理,万一你也喜欢我,所以觉得自己的心意无论如何都要表达出来。如果不说,你会一辈子装不知道。她想起陈渝说话时泛红的眼尾,颤抖的声音。


    如果她也不说,是不是和过去的陈渝一个结果。


    代雅揪住心口的睡衣,眉头紧蹙。


    “牙牙,你今天吃饭了吗?”闵启悦看着没怎么动的饭菜,上楼问道。


    “抱歉啊启悦,我今天没什么胃口。”她翻身坐起来。


    “你是不是生病了?”闵启悦看着她泛白的唇色,上前来。


    “我去找体温枪。”


    闵启初接到电话,站起身,匆匆向对方告辞。


    “不好意思,张小姐,家里有小孩儿发烧,我先走了。”


    闵启悦把她送到了私人医院,盯着吊水,代雅已经烧得迷糊睡着,面颊泛红,唇色泛白干涸。


    他刚进来,闵启悦小声说道:“睡着了。”


    闵启初点头:“去休息吧,我看着。”


    代雅睡得很不安,拧着眉,双手紧紧环抱自己。闵启初轻轻托着她的手腕放在身体一侧,怕她挣脱吊针。


    “妈妈……”随着梦中的呢喃声,不断有眼泪从眼角划过。


    闵启初看着,凝眉不展。


    他打开微信,闵母发来一条消息。


    母亲:怎么突然有事,悦悦生病了?


    闵启初:不是,你别管了。


    代雅感觉身体沉重,但又睡了很久,她睁开眼,闵启初正坐在陪护的椅子上,苍劲的手调着水滴的速度。


    “快滴完了。”他说道。


    “先生……”代雅感觉嗓子干的发痒,“咳咳……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叫护士来。”


    躺了一会儿她发丝凌乱,代雅撑起身子,看着手背的红色针眼,梦里母亲的手背上青紫一片,早就被扎得不成样子。


    “做噩梦了?”


    她神色恍惚道:“我梦到母亲叫我回去看她。”


    “她说她没有钱用。”


    “要回苏州吗?”闵启初问她。


    代雅摇了摇头:“我不信有生死轮回。”


    所以这辈子,我不会让自己有任何遗憾。她垂眸看向闵启初握住她的手。


    “好点吗?手太凉了。”


    药物流过的血管,连带着整条手臂都是冰凉的,闵启初体温好像传了一点点过来。


    “嗯,暖和!”


    办理完手续,代雅跟在闵启初身后。


    来输液的都是孩子,最近甲流比较严重,过道里吵吵嚷嚷。


    “妈妈,好冷啊。”一个小男孩缩着身子。


    “让你去玩水,这儿海水这么凉,”母亲一边抱怨一边捂紧他的手,“热乎点没?”


    代雅抬头看了眼闵启初,但是他的背影过于高大,只能浅浅望到他的发尾,她低头浅浅一笑。


    程彦看着手里的花,叹了口气。


    多好啊,刚刚绽放就要被扔掉了,他那挑剔的表姐唯独讨厌水仙。


    程彦走到垃圾桶边,刚准备扔掉,走廊上出现的人让他瞳孔放大。


    “姐……小姐姐?”


    他握住花束,激动地挡在代雅面前。


    “你不是说有女朋友了吗?今天怎么换了个男朋友?”程彦眼睛一眨。


    “我们见两次面了,这么有缘,不妨加个微信?”


    “程彦!”身后传来表姐的声音。


    他一回头,卓程手扶着门框,眉头微微蹙起。


    卓程视线穿过杂乱的人群,与闵启初隔空对望,饱满的唇微微上扬。


    “好久不见,启初。”


    闵启初微微点头,却是没有打招呼,他极度冷漠转过视线,只对代雅道:“走吧。”


    男人的步子似乎变大了,她加快频率才跟上,代雅转头,那个女人风华正茂,蜷曲的发尾微微下垂,目光正正看向他们。


    她身上穿着病号服,柔若无骨,似乎盼着离开的人回头,但那笑容又丝毫不落下风,自信美丽,目光拉丝。


    代雅捂住唇咳了两声。


    回到浅水湾别墅,却不见闵启悦的人。


    代雅好奇问道:“她去哪儿里了?”


    “去找顾城了,”闵启初将外衣搭在衣杆上,“不到黄河心不死。”


    “先生为什么这么反对?”


    闵启初无奈看向她:“退完烧,你又精神了?”


    “睡太久了,现在也睡不着。”代雅眨巴眼睛。


    外面天气渐暗,黄昏的火烧云炽烈,如少女的俄心事。


    “顾城之前在港大执教,因为悦悦不懂事,闹出一些事情,他辞职去了上海。”


    代雅诧异:“不是因为年龄不合适吗?”


    闵启初摇了摇头:“悦悦不知道,别告诉她。”


    “如果没有那件事,先生会支持她吗?”


    “你想为她说话?”闵启初看小孩儿的目光,笑意中似乎在嘲笑她的年轻稚嫩。


    不,我是在为未来的自己说话。代雅眼睫微垂,轻抿嘴唇。


    最后她也没听到答案,闵先生似乎也有心事。


    下午睡了太久,晚上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闵启初说过几天带她去兰萨罗特岛,她兴奋地更加睡不着。


    不在于出国,而是两个人的旅行。


    代雅晃晃脑袋,丸子头东倒西歪,她穿着睡衣蹑手蹑脚下楼。


    别墅有大量玻璃设计,代雅走到阳台上,侧面正正好是书房,里面亮着灯。


    代雅看到他懒散倚靠着书桌,指尖夹着猩红一点,烟气缭绕,从他嘴唇吐出来,下沉漫过喉结、肩颈。


    闵启初还穿着西裤衬衣,腰间皮带看着很硬。


    她在酒吧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他们绑着脱衣舞娘的双手,嘴里吐着某些字眼然后笑烂了脸,无一不令她倒胃。


    但是现在,她也想被那皮带捆一捆。


    闵启初抽出相册里的照片,扔进碎纸机,一张张。


    他一抬头,代雅穿着薄薄的睡衣站在阳台上,发丝被风吹得散漫凌乱。


    他眉头一皱,招招手,她转身从另一边走进书房。


    “有时候真想揍你一顿,发了烧还敢站在外面吹冷风?”他没有挂着过往的微笑,表情凶凶的。


    代雅一瞬心脏被击中了,她看着烟灰缸里碾灭的烟头,更加愉悦道:“那先生以前想过?是我不乖吗?”


    他斜睨她一眼:“乖过吗?”


    代雅脑袋凑到他身前,正好看到相册上的男女合照,闵先生和……他的妻子。


    应该说是前妻。


    那姣好漂亮的面容,正是下午在医院遇到的女人,卓程。


    她咬着后槽牙,眼睛一挑:“您还留着作纪念吗?”


    说完代雅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大醋劲。


    闵启初没有察觉,淡淡道:“真来讨打?”


    “哼。”代雅拧过身,不想说话了。


    她看到他毫不犹豫将照片丢进碎纸机,抿着的唇又释怀了。


    *


    落地西班牙的时候正值春节。


    香港过春节的气氛不重,甚至有些冷情,基本就和圣诞节一样。闵家的习俗也很简单,大的给小的发红包,闵启初给闵启悦发了一个,又给代雅发了一个,不过是亲自给的。


    她摸着薄薄的红包,手感硬朗,抽出来看是张卡,还写着密码。


    代雅踌躇想要还给他,闵启初一眼看出,淡淡道:“闵家从来没有穷养女儿的习俗,拿着吧。”


    小时候过年她也收到过很多红包,都孝敬给了父母,她知道这是父母给出去的钱,每次等年过了就交给爸,他总是嚷着他不容易。


    小学毕业她有了爱美的意识,抽了一张百元大钞去镇上理发。她羞涩腼腆,在家人面前总是把剪好的刘海扎起来,爸妈一周都没发现。


    她交上红包那一天,代粤明翘着二郎腿躺在出租床上,看着多出来的几张零钱勃然大怒。


    “你钱花哪儿去了?”


    “剪……剪头发。”她嗫喏。


    然后被爸爸用衣架逼到了门边,那时刚好对面还有一家租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