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钥匙 他浅浅吸了口气,垂下眼睛,看着……

作品:《人尽皆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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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梦一如既往地从那间出租屋开始。


    在狭小的卧室内,顾淞发了疯般地将自己画的所有画撕碎,他单手指着乔辛,骂他死皮不要脸,他双眼通红着,满腔的恨意如铺天暗云砸来。


    乔辛双腿一软,跪在了满地的画布上,猩红的颜料顺着手心攀爬上来,倏忽间变成顾淞的手掌,狠狠地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顾淞趴在他的身上,牙齿紧紧咬合着,手下也不断在收力。


    乔辛眼前发白,却见身上的人恍惚变了模样,一会儿是之前的催债人,一会儿是他的父亲,一会儿是他的学生,最后又重新变回顾淞的脸。


    在将要被掐死的前刻,乔辛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将压在脖子上的被子推开,将自己窝成一团,蜷缩着坐在床上,夜风顺着窗缝窜进来,围着他游荡,在他被冷汗浸湿的后背上激起一大片小疙瘩。


    直到听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乔辛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摩挲着下床打开灯,推开门打算去接杯水喝。


    刚一出门,就被门口的黑影吓了一跳。


    “做噩梦了?”


    应天和站在门口,似要推门进来的样子:“我听到你在叫。”


    说罢他打开灯,观察着乔辛发白的脸色。


    乔辛知也瞒不过他,抿着嘴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很久没梦过了。”


    两人相伴着走向客厅,应天和去接水,过来时又在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他递给乔辛一罐。


    “谢谢。”乔辛接过,有点迫不及待地打开,冰凉的液体入喉,将体内那些隐匿的焦躁不安短暂地压了下去。


    应天和坐在他的身侧,也单手开了啤酒,在将酒罐送到嘴唇之前,先开了口:“别总想着以前的事。”


    “嗯。”乔辛点点头。


    应天和就着喝酒的动作又看了乔辛一眼。


    他头毛杂乱着炸成一团,整张脸灰败中泛着白,坐在沙发上就像是要渐渐失了生机一样,让他想起了乔辛在三年前上门跪着求他的时候。


    这是他最见不得乔辛的样子。


    应天和想着来气,给发呆的乔辛背上来了一巴掌。


    乔辛猛地从走神中醒回来,像受惊的家兔一样惊疑不定地看向应天和,他眼珠乱晃,似在确认眼前人的相貌,等看清楚了应天和的脸,又缓缓地舒了口气,朝应天和坐得又近了些。


    “对不起。”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还是被应天和逮了个正着。


    “你和谁说对不起呢?”应天和扑上去摇乔辛的肩膀,“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你对不起的,只有别人对不起你,知道吗?”


    应天和摇得劲儿大,乔辛感觉胃里的酒液都在翻江倒海,急忙忙点头认错,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一番折腾过后,倒也把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应天和又坐回自己刚刚的位置:“你之后想怎么办?”


    乔辛仰头想了一会儿:“就当没发生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该忘记了。至于顾淞,我们不在同一个阶级,这次遇见也只是巧合,躲着点就好了。”


    乔辛说完,又觉得自己没有骨气,像个缩头乌龟。他白天遇到顾淞的时候,也是又惊又怕之下才敢一口气说出几句刺耳的话。但换成他现在的心理,他只想躲得远远的,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砂砾中,乞求着顾淞看不见他。


    他一直都这样,胆小怯懦,连恨都恨不起来。在顾淞消失的将近四年里,他也是只敢在心底幻想下扇个耳光,对方过得比自己惨这些;多余的,再恶毒一些的,他连想都不敢想。更别提当面要求顾淞把当初欠的所有还回来,他只能私下安慰自己权当是丢了喂狗。


    归根究底,也还是自己没出息罢了。


    乔辛想着心虚,怕应天和又不高兴,虚着眼睛瞟他。


    应天和长叹了一口气,把酒喝尽,站起来在乔辛头上胡乱揉了几下:“行吧,都听你的。”


    “但如果再遇到他,你要觉得你处理不了,一定要及时联系我。即使不来找我,你找玉书也行,知道吗?”


    应天和又俯下身盯着乔辛的眼睛,直到看着他点了头,才心满意足地又直起腰:“行了,睡吧,明天我还有早班。”


    乔辛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在客房门口和应天和道了晚安。


    这次酒精的作用起了效,再也没有别的梦境来打扰乔辛。


    他一觉睡到了天亮,翻出手机来看了看,已经快十点了。


    乔辛翻身下床,心里盘算着应天和应该已经上班走了,便将被子那些收拾好,打算直接回家。


    没想到刚出门再被个人影吓了一跳。


    但很快,乔辛眼里见了欣喜:“玉书,什么时候回来的?”


    眼前人正是应天和昨天提到过的时玉书,他一副学生打扮,穿着一双白白净净的运动鞋,黑色长裤将白衬衫的下摆规整地收了进去,立起的两边衣领也是泛着温和的白色,露着些锁骨,把人衬得更加清秀。


    时玉书露齿一笑,嘴角旋起两颗小梨涡,一双眼也眯了眯,盖住了些瞳孔里黑亮色的光泽,有些长的黑色刘海搭在眉下。在这汗水黏腻的晚夏中,倒是清爽得有些另类。


    乔辛被这个笑容闪得晃眼,不禁心里感慨,上天若是要宠爱起谁来,那当真是毫不吝啬。


    不过若要换作是他,想来自己也会一股脑的想把好东西都塞给时玉书。


    乔辛在心里幻想着,如果是自己还能再给些时玉书什么,不由得再次出了神,嘴角还下意识对眼前人回着笑脸,不免显得有些呆愣。


    直到时玉书喊了两声,才猛地回过神来,硬是咬着牙把臊着发红的脸又憋成了白色,他装摸做样地咳了两声:“你怎么来了,天和走了吗?”


    “天和哥已经走了,是他打电话叫我来的,让我送你回家。”


    说罢,时玉书探出一只手来搀扶乔辛,话里话外有些埋怨的意思:“怎么受了伤不和我说?”


    “你不是忙着实习嘛,再说我也没啥大事,修养几天就好了。”乔辛对待时玉书不像对应天和那么“谨言慎行”,反是多了些糊弄,跟哄小孩儿一样。


    “你实习不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