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chapter37

作品:《虚构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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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狗这样的生物有敏锐的嗅觉和观察力,能够感知到人身上的异样。


    在踏进屋子之前苏缇拂干身上的雪渍,又在门口地垫上跺脚将鞋底粘着的雪水弄干净。


    她外婆最近热衷于织东西,买的各色毛线球滚着散落在沙发上。


    苏缇放下包,把毛线球挨个整理好。


    大门没有关,她和周扬又是对门,那边热闹的气息渲染过来,但没感染到她身上。


    在冷色调的白炽灯下,苏缇开始回忆外婆白发下微笑和蔼的那张脸。


    手上还团着柔软的毛线,轻轻一捏五指便是陷入毛线团中。


    万事万物都是有草蛇灰线的,对于外婆的情状她也不是一无所知。


    抬头便看见电视柜旁的双人照,有些反光,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张照片。


    没有每年拍张全家福记录成长的习惯,这张照片还是她外婆摔伤之前去拍的。


    拍得很普通平常,两个人面向镜头,外婆坐在前面,她站在身后胳膊环在外婆脖子上。


    但拍摄那天的光线很好,窗帘一角被风掀得在空中翻飞,窗格的影子被投得老长成了光与影的分界线,阳光落在身上像是泛着毛边。


    苏缇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门口周扬探个头过来:“快点,都要开饭了,过来帮忙摆碗筷。”


    “这就来。”她这样说着,把毛线球放下。


    绕得紧,毛线球都变成实心,落在沙发上跳了一下。


    吃饭时苏缇好几次借火锅上升的热气去偷看对面的外婆,这一餐吃得食不知味。


    吃过了饭她坐在摇篮椅上发呆。


    往前是沾了雪的景色,没有一丝月色,绒雪撒下一片,仿佛白霜的微光覆盖青石路坑坑洼洼的表面。而往后吴阿姨和外婆窝在沙发上看着热播的年代电视剧。


    声音放得有些大,并不算安静。


    苏缇往后缩了缩身子,陷在柔软的羊毛垫上,只留下脚尖踩着地面。


    晃了晃脚,心里不由自主的排列组合无数种可能,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想着想着她双手插兜,越发缩成一团。


    一股子酸涩翻涌上来,她吸了吸鼻子。


    坐着的摇篮吊椅开始晃动,苏缇转过脸,透过竹编的缝隙看向始作俑者。


    四四方方分割开的小格将周扬的表情分解,他推了推摇篮椅,尾顶部的弹簧发出“吱呀吱呀”的回响。


    苏缇伸长脚去踢他的小腿:“玩够了没有。”


    周扬放过她,折身拿了一个塑料凳坐在她旁边。


    那么一个大高个坐在矮小的塑料椅上,显得格外的弱气。


    苏缇又往外滑出,等到双腿能够踏实地面才算稳稳地摇晃的椅子停下。


    “我看晚上你都没有吃多少东西。”


    “是啊,没有什么胃口,我在想晚一点要怎么开口去问。”


    “咔嚓咔嚓”声响在耳边,苏缇去看,周扬正在嗑瓜子,她伸手要来一抓。


    “直接问的话,会回答你吗?”


    苏缇眼神微微凝重,好一会儿才回答他:“可是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没有原因啊。”


    “不想让你担心。”


    周扬话接得很快。


    ……也是。


    土豆摇着尾巴躺在地板上,露出肚皮让人摸。


    苏缇起身,摇篮吊椅失去重力倾扎,顶部的弹簧开始收缩。


    阳台边角放着几盆精心养护的绿植,顶灯的光便橘红,晕染开来像是笼着一层轻纱,有些静谧。


    回到家中,外婆仍鼓捣着她的毛线。


    苏缇默默地坐在她身旁,好几次将头靠在肩膀上,又被外婆稍微推开。


    “你这样,我的手不好动。”


    苏缇坐直,余光瞟到她手上的半成品,已经依稀看出围巾的雏形。


    她斟酌着自己的字词,想尽量说的自然些,不想显得自己有多么的难过。


    “你是不是……生病了?”


    外婆手下动作停住,没有看她:“老了就容易生病。”


    “为什么不跟我说。”


    外婆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将苏缇搂在怀里,毛毯搭在她肩上也一起搂住。


    人们最初为什么会喜欢相拥?


    是因为从始于婴儿在母体中被环抱的情感伊始。


    因为一种名为安全感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


    那双宽大厚实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外婆反而说的是:“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完蛋,我们家苏缇怎么办,后来我的第二想法是,终于可以去见你的外公了。”


    “开始接你回来的时候你还那么小,现在一眨眼就长这么大……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等到了那边见到你妈妈,我也可以拍着胸脯、理直气壮地去数落她,我早就憋几十年的话,我要好好说她,怎么能这样当妈的。”


    *


    月亮的光辉被揉碎,漫天的飘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陈屿窝在床上,借着床头灯孱弱的光线看书,就在这样的时候他接到了苏缇的电话。


    接通后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似乎还夹杂着几声微弱的抽泣。


    他宁愿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了?”


    感觉她是在……不开心。


    “没有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平淡,似是被一只看不见的东西地抚摸着,听不到任何的细节。


    陈屿一手摩挲着烫金漆皮的书封面,书页的边边角角被他不自觉地卷折起。


    “我现在正在读一本书,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好,随便挑一段念念。”


    苏缇回答得很慢很慢,一字一字往外蹦。


    合上较为意识流的书,陈屿没费神再去找,张口就来:“天非常冷,一个乖巧的小女孩赤着脚在街上走,她的旧围裙里兜着许多火柴,她要把这些火柴都卖出去,但是整整一天谁也没有跟她买过一根。冷极了她在墙角坐下,拿出根火柴擦燃,从火柴中冒出的烟雾里渐渐显出个人形,全身泛蓝的精灵对她说可以实现她的三个愿望。”


    苏缇忍着笑打断他,说:“你篡改故事。”


    “安徒生童话?你肯定就听说过了,要说点新奇的。”


    “好,不打断你,你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