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木中鱼8

作品:《邬江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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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笔墨,鱼十鸢却不舍得用。她仍然每日蹲到土地前,拿着小木枝在上面写写画画。


    李酌修说她许多字的笔序都不对,这才导致字扭曲丑陋。


    鱼十鸢停下乱划的动作,沮丧着以手支颊,望着地上的鬼画符蹙眉。


    “怎的不用笔写?”身侧响起李酌修低沉的声音,离得这么近,都要砸到她心里去了。


    鱼十鸢抿嘴,暗暗向一旁挪了几步,“这个‘堂’字,为何在我手里写的这般看不下去?”


    她又执起木枝,在李酌修写下的“堂”旁边仿着写了一个。不对比还好,一对比,她的字简直不堪入目。


    “笔序不对。”


    鱼十鸢看着李酌修,等他往下说。


    “过来些。”


    鱼十鸢一怔,满头雾水靠过去,“做甚?”


    李酌修从她手中接过木枝,俯首一笔一划的写,鱼十鸢却没了心思去看那字迹。


    余晖浸润枝丫,稀稀点点将他镀亮,果真是个文官,分明是男子,皮肤白皙,皓齿明眸,生的这般好看。


    大抵是她的目光过于炽烈,李酌修偏头问道:“可看清了?”


    “看、看清了。”


    像是被骄阳灼烧的骨朵儿,鱼十鸢急促地去寻找可以纳凉之地,却发觉烈日普照,无处可遁。


    鱼十鸢目光落在李酌修手心里那根木枝,犹犹豫豫握过来,凭着记忆落下一个“口”。


    “当真看清了?”


    李酌修质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鱼十鸢垂下头,瓮声瓮气道:“方才光有些晃眼。”


    低低的笑声响起,鱼十鸢的头垂得更低,绯色从脖子一路侵染到耳尖。


    “这样可还晃眼?”


    一片阴凉打来,鱼十鸢缓缓抬头,光斑悉数跃上他半垂的指尖,透彻清亮。


    “这次再看不清,可怪不得旁物了。”


    鱼十鸢暗暗吞了口口水,将目光落在执木游走的手上。


    笔锋回转,“堂”字成。


    头上阴影散去,鱼十鸢执着木枝,埋首认真划写,笔落字成,果真比上一次写的好。


    喜色染过眉梢,鱼十鸢笑意盈盈去瞧李酌修,“时予,你真聪明。”


    李酌修嘴角的笑意暗暗一僵,随后更加幽深,“承认。”


    “鱼十鸢,我想瞧瞧老瞎子。”李酌修起身,讳莫如深的眸子似一潭深井,看不穿,亦不敢靠近。


    “瞧他做甚?”鱼十鸢疑惑。


    “想听听他都会讲些甚么胡话。”


    “你这般无事可做么?”


    李酌修噗呲笑出声,随后故作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我自幼时起就爱听些胡话,是顾对这个老瞎子极感兴趣。”


    鱼十鸢深深瞧了眼李酌修,“他来去无踪,等下次我见到他指给你。”


    李酌修犹豫一刻,当即道:“不若你和我说说他的形貌吧。”


    “嗯……”鱼十鸢认真想了半天,才迟疑着开口:“他有眼疾……”


    “好。我出去走走,指不定就遇到了。”李酌修点点头。


    鱼十鸢望着李酌修推门而出的背影,踌躇再三,提步跟了上去。


    “正巧消消食,我随你一起寻罢。”


    李酌修垂首,鱼十鸢只到他肩膀处,若非她有意仰头望来,他看不到她脸上的喜怒哀乐。


    今日她没簪发髻,木钗横贯墨发,竟也雅得脱俗。


    “时予,那片桂林,你可想好应对之策了?”鱼十鸢双手交叠在身后,她偏着微微仰头,适才明媚的眸子又被愁色浓填。


    “这几日可有大雨?”


    “我不硗确。”鱼十鸢摇了摇头,愁意更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酌修放慢步子,迎上鱼十鸢担忧的眼神,“何必犯愁。”


    “山脚下几户多老者……”


    他们走到了惴栗滩前,江水倾泄,遥遥似有船来。


    鱼十鸢话未讲完,她眯起眼睛,踮脚伸长脖子瞧去,“奇怪,这时候还有人来。”


    天色已经擦黑。按照往常惯例,就算有人要过滩,也会在沿途的青水县歇上一晚。


    船只渐近,待看到那负手而立之人,李酌修蹙起眉头,鱼十鸢却眼底染上喜色。


    “河大哥!”


    鱼十鸢一声喜唤,迎了上去。


    李酌修紧随其后。


    “鸢鸢!”河长翏勾起嘴角,迎揖下船。


    “可是近日得了闲?”鱼十鸢记得河长翏许久不曾回来了,虽说他的阿娘阿爹还身在村里,河长翏却早已在青水县安家。


    “赶巧宁眘①,思念双亲,便回来瞧瞧。”


    “那快些回去罢,河婶成日念叨你呢。”


    闻言,河长翏那宛如柳叶的细眸几欲将鱼十鸢望穿。


    “怎了?”鱼十鸢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开口问道。


    河长翏敛起神色,开口道:“听我阿娘说你在研制甚么黑石子,有空可否说与我听听?”


    “当然可以。”鱼十鸢重重点头,河长翏也是读书人,李酌修不肯教她手稿上的字,她大可以去寻河长翏啊!


    只是……手稿还在李酌修手里,鱼十鸢将要回手稿的话压下去,一计上心头。


    “时予,我想起那渔网还未补,我先回去了。”


    河长翏远去后,鱼十鸢寻了个由头也跑了。


    李酌修没多想,只淡淡点头:“你先回去罢,我再寻寻。”


    得了他这句话,鱼十鸢脚底如抹油,跑的飞快。


    然而就是这一举动,引起李酌修怀疑。他瞧着鱼十鸢匆匆而去的背影,亦提步往回走起。


    不过他没急,相隔甚远,目光锁着鱼十鸢的背影。


    鱼十鸢跑回家,一刻不缓直奔她的房间而去。


    自打李酌修来了,她便没在踏足过这间本属于她的屋子,房门推开,清冽气息扑鼻,屋内陈设未变,鱼十鸢却觉分外陌生。


    她一眼看到摊在桌上的手稿,正打算揣进怀里,有推门声响起。


    院子不大,李酌修一眼便瞧见敞开的屋门。


    “你做甚?”李酌修走过去,瞧见鱼十鸢正在屋内翻箱倒柜。


    他上前几步,倾长的身子靠在桌前,扫了眼桌上摊开的手稿,页数未变。


    “时予,那日我买的笔呢?”鱼十鸢埋头在一个柜子里,将满脸慌张悉数盖去。


    “这里。”李酌修走到床头,将那笔拿出来,“可是想开了,要用笔写字了?”


    李酌修眸底精光微闪,他可是记得鱼十鸢是要回来补渔网的呢。


    鱼十鸢接过来,诺诺道:“我想试试。”


    “好啊。”李酌修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