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非诳话5

作品:《邬江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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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眸里揣了星子,鱼十鸢深深看了一眼李酌修,不进反退,一脸警惕看着李酌修,“你说便是。”


    只见李酌修眼底似有惘然一闪而过,他转身坐到桌前,撑着脸仰望自己,缓声道:“这场雨倒是为我证了清白。”


    上次在山上李酌修阻挠乡里砍树,众人对他大动干戈,还是自己及时出手,他才幸免于难。


    幸亏燕王文翰及时,大雨过后,并无百姓受难。


    他们大抵是发觉李酌修所言非虚,心里过意不去,今日成团打块特意来向李酌修赔罪。


    鱼十鸢抿着唇,缓缓垂下头。


    “适才你没出来,他们也让我帮你捎句话。”


    李酌修起身靠过来,鱼十鸢仰头去看他,不知他这突如其来的郑重寓意为何。


    “河长翏为人心术不正,他们信你与他无瓜葛。本也是来向你赔罪的,但这话到底是关乎女子的名声,不好意思向你开口,便托给了我。”


    “当真?”喜意在心间炸裂开来,扬起的嘴角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鱼十鸢望着李酌修,上午那一番争执也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当真。”李酌修勾唇,真诚点头。


    鱼十鸢不曾想过,他身为男子,女子名声一事怎会经由他手相传呢。


    这算是头一次骗了她,只求这满含善意的诳话永远藏到自己心里,不为外人所知,解她心间烦闷。


    “你要去见见燕王的随从吗?”


    “我去见他做甚?”


    “把账册带上,我去借钱还你。”


    听到借钱,鱼十鸢含着笑意的嘴角一僵,随后点头:“等我去拿。”


    他分明顺了自己的意思,却不知为何,就是心里像是被泥泞堵着,呼吸不畅。


    但转念一想,李酌修为人过于深沉,她看不懂他,只好像篆愁君①一样,将自己深深埋进蜗旋,求一寸安稳。


    鱼十鸢抱着账册跟在李酌修身后,随着他来到惴栗滩前。


    霞光在天边铺开,将青山重染。河水激荡,一男子负手立于岸边。


    她听到李酌修唤了声,“木泽。”


    唤作木泽的人回头,急急迎上来。


    “主、时予。”木泽想起主子之前交代好的事情,赶忙改口,幸好收住了话头,若是坏了事儿,主子定要将他派去清扫茅厕。


    只是公然唤主子的字,还有些不大好意思。他练了许久,才能这般面不改色叫出来。


    “这是木泽,燕王的长随。”


    沐泽冲鱼十鸢点头一笑。


    随着视线落到她身上,不由呼吸一滞。


    不是多么貌美的容颜,绝无法媲美锦都贵胄之女,但好在周身灵气加持,别具一格,自成一派。


    她回以一笑,双颊梨窝泛滥。


    木泽暗悄悄扫了眼李酌修,原来主子喜欢这样的,德阳郡主怕是这辈子都寻不到机会了。


    “木泽,你身上可有铜钱?”李酌修问道。


    木泽应着之前主子交代好的,脸不红心不跳答道:“我身上盘缠本也不多,只够往来盘费而已。”他又一脸担忧看向鱼十鸢,“姑娘可是遇到了棘手事,急着用钱?”


    鱼十鸢立在一侧,本想他俩商议便好,谁知话引忽然落到自己头上,不由局促起来,“没、没有。”


    “是我欠了她笔债,眼下我身无分文,只能求你应急。来日回了锦都,我再还你。”


    她听到李酌修和木泽解释起来,遂应和点头,把手里的账册递给木泽。


    见木泽接过,翻了几页,眉峰紧紧攒起。


    他神色犹豫着看向李酌修,随后又把目光投向鱼十鸢,嗫嚅一阵,才局促道:“燕王殿下给我的薪俸也不多,恕我爱莫能助。”


    他刻意压重燕王殿下几个字,说完还悄悄打量了一下李酌修,见他正瞧着自己,笑意幽深。木泽缩了缩脖子,把账册递回去。


    鱼十鸢接过账册,垂下头。


    那这笔铜钱,李酌修是还不上了么?


    “先回去吧,我再想想其他法子。”


    鱼十鸢抬步跟上李酌修,指腹摩挲着手中粗粝的纸页,嘴巴张合数次,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夜幕垂下,几声狗吠空谷传响。鱼十鸢抱着枕席,溜进了鱼娘屋里。


    鱼娘刚把鱼十然哄睡,正给他掖被角,鱼十鸢放轻脚步,轻轻阖门。


    “阿娘,我今晚要和您睡。”她压着声音走过去。


    “今日晒裂的葫芦总算是开窍了?平日里叫你来,你只管窝在右廊里。”


    手上的枕席被鱼娘接过,鱼十鸢把鱼十然往一侧挪了些,腾出些许地方。


    “阿娘。”上了床,鱼十鸢侧着身子扑倒鱼娘里,“时予怕是要还不上欠下的铜钱了。”


    “嗯。”


    鱼娘应的平静,鱼十鸢诧异万分。


    她觉得阿娘定时没听清,于是微微撑起身子,又重复了一遍,“阿娘,时予还不上钱了!”


    “我听到了,你快些躺下,莫要吵醒然然,好不容易睡着。”


    鱼娘将她按下,缓声道:“我早猜到他拿不出。”


    鱼十鸢瞪大眼睛,“阿娘,您怎么知道?”


    “历来任职官员,都是急急往到任地赶的,时予倒好,不慌不忙。”背上的力道轻缓,鱼十鸢侧身看着鱼娘,见她忽而轻笑道:“阿娘猜,他并未有官职在身。”


    鱼十鸢听完,心下惶然,“可是、可是他本是锦都之人,若非任职,何故来次?况且,他与燕王殿下的随从熟识,若非官吏,如何解释?”


    “阿娘也想不通。”鱼娘摇了摇头,轻拍着背的掌心微顿,又道:“你那黑石子如何了?”


    鱼十鸢埋头在鱼娘颈窝间,闷闷的声音听不出悲喜:“那上面的配料繁多,若凭我一己之力,怕是做不成。”


    “配料都是些稀有物么?”


    “嗯,至少我在青水县不曾听闻过。”鱼十鸢咬着唇,她本想和阿娘说,锦都早已有此物。


    但转念一想,她若说了,阿娘许会多心她要去锦都寻黑石子,遂作罢。


    “阿娘,我明年该成亲了。”鱼十鸢又往鱼娘怀里钻了钻,语气带了些伤感。


    “想清楚了?”鱼娘反问。


    “我不知道。”鱼十鸢摇头。


    “四匹绢着实有些沉重,阿娘力不从心啊。”


    沉重的话语像是磐石,狠狠压到鱼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