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带他走

作品:《撞破大师兄真面目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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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片鹅毛雪花似是凭空生出灵智般,争先恐后的朝魔兵魔将涌去,如同冰冷的棉花,迅速塞满其口鼻,遍地传来那些人痛苦的呜呜声。


    □□声止,留下一具具青紫的雪人雕塑。


    褚熄浑身魔气一震,雪花簌簌散落,又如淤泥中伸出的触手般,朝他脚踝抓来。


    他冷哼一声,挥动弯刀将雪堆劈散,眼见那雪堆再次汇聚,朝他扑来,咬牙切齿的望向对面悬浮在空的颀长白影。


    身前大片嫣红,将白袍染成血衣,受伤处漆黑的魔气团覆盖笼罩,已经止了血,猩红的眼冷漠冰寒的望着他,杀气汹涌。


    “尊主,他战力丝毫未损,咱们的人已经损失近五成,这……”北斗甩掉一身雪狼狈赶到褚熄身旁。


    “不用你说,本尊看得到!”


    胡云瑶给了他一刀,他又给那小子开了个窟窿,可那小子就是还好端端的站着,灵力不减反增。


    再这么僵持下去,只怕他的人要损失更多。


    褚熄胸前呼哧呼哧喘着气,垂眸扫了眼地面叫嚣的人群,忽而扯唇一笑,抬眼望向对面恍若破落玉树的男子。


    “玉冥,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时光吧……我们撤!”


    残兵散将化为一缕黑烟朝着某个方向迅速闪退,金光射入,漫天的黑云也如潮水被驱散。


    玉冥悬浮在空,木然的俊脸忽的眉头皱紧,再次喷出一口血雾。


    双肩无力垂落,握着傲霜剑的五指也逐渐松开,任由飞剑坠落。


    只一个刹那,脸色白如霜降,眼前一切,如梦迷离,看不真切。


    金色微光照耀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好似温暖的大掌轻抚过他脸庞。恍惚之间,他看到前方虚空,已经去世的阿娘牵着幼弟玉幽的手朝他微笑。


    阿娘温柔的嗓音从远方传来,“冥儿,累了就来阿娘这儿休息吧……”


    旁边小家伙玉幽也兴奋的朝他招手,“哥,累了就来找幽儿,幽儿给哥哥捏腿捶背!”


    玉冥唇角朝上勾了勾,似是真的没了气力,很快落了下去。


    为寻幽儿,他入太阴宗后,便勤加修炼,凡有斩妖除魔的任务,无论多么艰难困阻皆亲自上场,只为将怀天仙君的名号打的响亮,传遍五洲大地。


    可眼下,这名号应当足以如雷贯耳,还是没有半分玉幽的消息。


    他还需整日压抑天性、谨小慎微的在宗门行走,生怕有朝一日被玄诚子长老与无为子长老发现身份,给师尊惹来麻烦。


    做了再多善事又如何?底下那群人看到他的真面目,仍旧对他喊打喊杀,连昔日师尊也跟他反目。


    还有那只小妖怪……


    他也做过待她好的事,也曾护着她,但是只怕她也如那些人一般,只记得他曾恐吓过她、伤害过她。


    素来对他言听计从,可好似在禁地封印崩毁的时候她就不见了影子。


    说什么真心换真心……


    他真的跟褚熄说的一样,是疯了,才会在被一次次背叛之后,还信这种鬼话。


    落得如此地步,是他咎由自取。


    罢了……


    他累了。


    真的累了……


    这些年寻不到幼弟,怕是跟阿娘一样身陨了,他一个人留在世间也无甚意思。


    他闭上眼,身上包裹的魔气尽数散去。


    整个人如同失去翅膀的飞鸟,朝地面直直坠去。


    “这魔头要死了,,好啊!果真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死的好!等他掉下来,将他挂于宗门牌匾上,警示天下!”


    ……


    谩骂声如潮,玉冥还未失去意识,听到这些话只又扯了扯唇。


    傲霜剑吟,见主人坠落,想将之托起,但又恐伤了主人,焦急的绕着玉冥打转,随着一起坠落。


    地面寒冰未散,还有不少冰刃凸起,穿着魔族士兵的尸首。


    众人睁大眼睛兴奋期待的看着欺骗他们的魔头离地面越发接近,直握紧的拳头,等待接下来振奋人心的一幕。


    风声呼啸,有道流光掠空而过,一把接住了即将坠地的玉冥,朝上空飞掠。


    玉冥强撑太久,眼前视线已经模糊,只隐约瞧着是尔卿那只小妖。


    张口想嘲讽她几句,不是对他言听计从吗?怎么从方才开始不见了踪影?


    不是跟胡云瑶一样有着要杀他的理由吗?现在四方都是要他性命之人,为何现在又出来?


    可话到嘴边,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吐出,眼前光明就被黑暗吞噬。


    昏迷之前,鼻尖好似传来浓郁血腥气息。


    ……


    暮色即将降临。


    那轮金日沉入山头,散发出来的残余光辉将太阴宗山门笼罩。


    地上血色汇聚池塘,日光一照,波光粼粼。


    太阴山似是负伤的巨兽,静谧盘卧山中,山中弟子拖着沉重的身子在清理满地尸骸狼藉。


    “就这么放他们走吗?师兄!”玄诚子倒竖双眉,疾步上前质问玉阳子。


    玉阳子望着虚空,那处有一个身影正在化为黑点。


    “那孩子打赢了,你还有什么办法?要我们仙门正派跟魔道一般,出尔反尔,再将人拿回来问罪诛杀?”


    “可……”玄诚子还待说什么,最后化为一声不甘的叹息,甩手作罢。


    这一日,恍若与夏日别离。


    日头完全落下,世界被黑暗笼罩,迎面而来的风竟有些冷的瘆人。


    尔卿扶着玉冥,坐在她祖传的铁铲上,一路漫无目的的朝前飞掠。


    她身子略微晃悠,扶着玉冥的手臂已经脱力到开始不受控制的发颤。


    身上宽松的袍子被风吹得鼓起,有血色顺着她的手臂不住往下流淌,就这么流了一路。


    风吹得更猛了,尔卿双眼被风中夹杂的沙迷了眼,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子微一踉跄,便如大山倾倒,稳固不住的朝下坠落。


    手上无力,玉冥失去支撑,似死去的鱼儿朝海底深处不断沉沦。


    她不想死。


    迄今为止遭受的任何苦痛艰难,全都是为了活着。


    眼下也不例外。


    贝齿用力一咬舌尖,尖锐的痛感让她混沌的脑海清醒几分,勾动双指,祖传铁铲迅速飞来挡在她身下。


    她俯身加速下冲,伸手艰难的抓住玉冥衣角,猛地用力顺势拉住他手臂,企图将他拉上铁铲。


    可惜力道不够,反被玉冥坠着齐齐落地。


    地上树枝交错,她恍若闯入一片荆棘丛林,冷硬的枝条刮过她面颊、胳膊、后背,最后砰的两声闷响,与玉冥先后掉落地面。


    身上好似被巨石碾过,无一处不痛,尔卿缓了好半天才撑过一口气。


    左手臂麻木没有知觉,同侧脚踝却剧痛无比,还有一股温热感在流淌,痒痒的。


    艰难偏头看旁边玉冥。


    俊美的脸庞被划破几道痕迹,发丝凌乱半掩着面容,与血液粘在一起。


    昔日风光怀天仙君不在,只剩下一头被丢弃的半魔。


    “尔卿?!”


    疼到指尖不能动,收纳袋也打不开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担忧嗓音。


    尔卿没力气起身看是谁,只听得脚步声急促,越来越近,很快一张俊秀写满焦急的面庞就出现在视野当中。


    “药、收纳袋……”


    看到尔卿受伤,怀修雨已然不知所措,慌乱翻找着尔卿腰侧收纳袋。


    “白色小罐子。”


    她气息微弱,好在怀修雨听清了,手忙脚乱的翻出一个白色罐子,打开来看,有两颗褐色药丸,浓郁药香跟着飘散,一闻便知不凡。


    这药是玉冥先前看她受伤给她的,尔卿不会炼药,只会采药,将药材磨成简单的药粉。


    怀修雨小心翼翼扶起她,将一颗褐色药丸送入她口中。


    上等的丹药,入口即化,无需多加咀嚼。


    几个呼吸过后,尔卿便觉身上钝痛感被压制了不少,稍微恢复些力气,便撑着身子坐起,离了怀修雨怀中,拿着剩下一颗药丸朝玉冥踉跄走去。


    捏着丹药的手才凑到玉冥薄唇边,就被怀修雨扣住手腕。


    “你还要救他?他是怎么对你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尔卿眼底光芒闪烁一下,还是坚定的将药丸往他唇边凑趣。


    “尔卿!善良也是要有限度的!否则最后只会害了自己,你明不明白!他是一头魔,魔是如何产生的你可知晓?!”


    “善良?”听着耳畔男子歇斯底里的怒喊,尔卿嗤笑出声,“你觉得我是善良的人所以才救他?”


    怀修雨蹙眉凝她,答案不言而喻。


    “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救他?我是在救我自己。”


    “你是在骗我,还是想骗过你自己?只是如此的话,方才在太阴山上,你为何还……”


    “这位公子,我连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都一无所知,我的事,你就不要表现的那么关切了吧?玉冥的底细,我比你清楚,我在做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所以,请你去忙你的事吧,强行将我打晕带离禁地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怀修雨唇瓣翕动了几下,似是要说什么,但半晌,一个字都未发出。


    尔卿不理会他,将丹药塞入玉冥薄唇,探查他脉搏,比先前要有力一些。


    怀修雨是个安静内敛的人。


    在雁回峰上,若非他主动寻她,她只怕到最后离开太阴宗,都不会发现同门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就如现在,他什么时候离去了,尔卿都浑然不知。


    回过神来,只见地面方才怀修雨呆过的地方,放着一个油纸包。


    尔卿迟疑了下,将油纸包接过拆开。


    香甜的气息扑鼻,里面静静躺着几块白胖的糕点。


    是她原先提过的芙蓉糕。


    胸腔有些酸涩发闷,她仰头深吸了口气,忽然想起那日她随玉冥下山送余乐安回狼族时,那个拉着自己衣袖满脸紧张的问她“还能当朋友吗”的少年。


    那时他双眼透着紧张不安,更多的是希冀期盼。


    虽然不知他身份,但他应该是真心想跟她做朋友吧?


    尔卿默了许久,直到脚踝的刺痛感再次将她思绪拽回。


    将那一包芙蓉糕放入收纳袋中,开始处理脚踝上的伤口。


    下坠过程中,一根尖锐的树杈刺入脚踝,此刻伤处已经高高肿起。


    树枝堵着伤口,所以并未流多少血。


    她一手握住树刺,做了个深呼吸,闭眼,猛地将树刺拔出。


    血液喷溅,有几滴甚至溅在她脸上,惊得她心头狂跳,当下抓紧时间洒了些止血跟遮掩气味的药粉,包扎好。


    她的血痕特殊,不处理好,会吸引来妖兽与魔族。


    天色完全暗沉,她也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


    空气是透骨的冰冷,只怕到了深夜,会更加冷。


    玉冥伤势很重,灵力也没恢复多少,眼下再着凉,只怕会伤势恶化。


    为了避免灭族危机发生,她不能将玉冥带去丹霞山。


    她也应该跟怀修雨说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