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Amber 3 Amber

作品:《雾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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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们,把《信息技术新课标1》翻到五十六页。”


    陶之澜一手翻开书,另一只手操控着鼠标却点开了浏览器。她轻轻地敲击键盘,直到打出“昭海市”三个字,然后她点下搜索。


    页面刷新后,出现了一页的有关昭海市的资料,大都是昭海的作家演员相关的,连昭海市一张照片也没有。这和她上次搜索的内容基本相符,一页资料没有多少的实质内容。


    转而又去微博找到了林嘉叶先生,她点开私信点开聊天框,指尖也已搁在了键盘上,却在下一刻关上了私信。


    她想着昨晚赵潮生与自己说的那句话,心中时常不是矛盾与挣扎。


    这节课下课后,陶之澜独自回到教室时,窗外正阴沉下来,她推开窗将手伸出去,湿热的风吹动着她的裙子,从她这角度可以看见远处山与山之间的海岸,以及碧蓝的海水。


    “喏,限量款桃子汽水。”蒋昀慧将易拉罐推到她面前,趁她拿汽水时,再关上了窗。


    “桃子汽水还有限量款?”


    蒋昀慧立在她跟前撑着桌子,目光在易拉罐上停留片刻又抬眸看她,“你再看看呢?”


    陶之澜将易拉罐翻转过来,便不淡定地捂嘴尖叫,“是狙击乐队!他们居然和桃子汽水联动了!”


    “今天星期几?”


    陶之澜勾唇,对上暗号:“星期三的约定。”


    “走!”


    蒋昀慧拉上她就跑出了教室。


    二人这次逃课去的是藏在海边的一家小酒吧,为什么要用“藏”来形容,因为一般人是寻不到这里来的,而这里也处处藏着惊喜。


    蒋昀慧推开小木门,木制屋内贴着许多九零年代的海报,还有许多有关海平区的老映像。屋内烟雾缭绕,却不闷热。现在是晚上七点半,酒吧已有近半的人了。


    二人弓着腰随便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点酒时走来一个年轻男生,蒋昀慧要了和往常一样的平海冰啤,闻后男生很绅士地转身去了吧台。


    这时,台面上的彩灯闪烁了一下暗淡下去,从侧面台阶上走上一个穿着纯白T恤的男生,灯光原因看不清男生的五官。


    几分钟后,由电子琴演奏的前奏响起,随着吉他声的加入,磁性慵懒的嗓音唱道:“


    如梦般的一次聚会,


    宣传单上倦怠的女孩,


    顺着缓慢紧凑的groove。


    舒缓的过滤工作,


    楼层的角落无聊的气息,


    惹人牵挂的孤独女孩,


    淡淡的柑橘色,


    赤唇与粉颊。”(注:摘自日文歌《BloodyMaryGirl》中文歌词)


    冰啤上桌后,蒋昀慧拿起啤酒就要与陶之澜碰杯,见她怔忡在那,便用才握过冰啤的湿答答的手碰了碰她的脸。


    她缓过劲儿来,然后和蒋昀慧简单的碰杯,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台面上那个弹着吉他的男生。


    这是她来这个小酒吧第一次听这个男生唱歌,对于她而言这无疑不是一个惊喜,这个男生的声线是如此的熟悉,同时嗓音带着的慵懒又是那么的陌生。


    台上的灯光亮了,男生在弹着吉他,却不是她心中想的赵潮生,在她的记忆里,赵潮生给院里的孩子们用吉他弹过曲子。


    今天的陶之澜喝了很多酒,她没有顾及后果只想痛痛快快的醉一次。


    陶之澜伏在桌上,一手枕着头,另一只手还握着酒瓶,她晃了晃空酒瓶,意识模糊,嘴里却在碎碎念。


    “我想回家……”


    她又喊了一声:“妈,你在哪?”


    蒋昀慧酒量一直都很好,所以她准陶之澜醉倒在自己面前。


    她伸手摸了摸陶之澜的发顶,不知道为什么竟心疼起来。


    陶之澜察觉胃里翻江倒海,她细长的眉毛蹙了蹙,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倏地站起身跑出酒吧蹲在垃圾桶前一阵狂吐。


    吐完后,她如释重负的瘫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撑入细沙中,她偏头看着不远处的海水,随即打了个嗝。


    蒋昀慧付了钱从里面出来,将一直在响的手机递给她,“赵潮生的。”


    “我…不接。”


    蒋昀慧帮她按了接通键,然后递到她耳边。


    对方咬字很重,“陶之澜,你人在哪?”


    她没敢答话,分明怕赵潮生,却次次都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说话。”


    陶之澜左右看了看,借着酒劲上头迷糊道:“我没去哪啊,正经酒吧喝酒。”


    “正经酒吧?”赵潮生眉梢一挑听笑了,“正经酒吧现在也准未成年随意进入了?”


    而后他话锋骤转,“发定位过来。”


    陶之澜后劲还没过,她将手机拿远了些:“什么?这里信号不好,我听的不是很清楚……”


    “陶之澜……”


    赵潮生话刚说出口,电话就挂了,他半眯着眼看着备注“阿澜”二字,随即他打通了蒋昀慧的电话。


    蒋昀慧接通电话直起身背对陶之澜。


    “你们现在在哪?”


    “橘子海。”


    “帮我照看她,我马上过来。”


    蒋昀慧挂了电话后,陶之澜一边比划一边吐槽,“我和你说,那个赵潮生是我再生父母还是我谁啊?我干啥他管啥,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爱好了?”


    “行了,别抱着人家垃圾桶不放,早知道你喝醉是这模样,我就不让你多喝了。”蒋昀慧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一路扶着她走到公路边等赵潮生。


    大约十多分钟后,一辆轿车停在路边,从后座下来一个穿着校服衬衫的瘦高男生。


    “你的摩托车呢?”


    “维修去了。”


    蒋昀慧和赵潮生是初中同班同学,又因为赵潮生上学比旁人都晚些,十四岁才读初一,所以与陶之澜还有蒋昀慧同级。


    赵潮生从蒋昀慧那接过陶之澜时,她已经睡熟了,便反身背上她。


    陶之澜身上没有多少肉,背着她,赵潮生并不觉得有多重。


    蒋昀慧家就住这附近,但这一条路并不好打车,担心二人无法及时回家便问:“等会儿你们怎么回去?”


    “不用担心,你先回去。”


    “行,阿澜在你这我就放心了,先走了。”语毕蒋昀慧在路边扫了一辆自行车,便骑走了。


    赵潮生低头看了一下表“八点半”,还能赶上回北渔镇的末班车,于是他背着陶之澜走在沿海的公路上。


    暖黄的路灯在蜿蜒的公路上竖了一路,来往车辆不过两位数,今晚有雾,月亮被迫藏进了深海。内侧车道上的椰子树叶随海风摇曳,知了与蟋蟀同声合唱,显得聒噪。


    陶之澜手环在赵潮生的脖子上,脸颊靠在他的肩头,他能感受得到她湿润,参杂着酒精的呼吸打在他的颈脖上。


    这是他第N次背陶之澜了。


    记忆重叠,让他想起一些旧事。


    “阿澜别睡,马上就到诊所了。”赵潮生背着仅有八岁的陶之澜奔走在公路上。


    “好……潮生哥哥,我不困,我一点都不困。”


    “对,不要睡,哥哥给你唱歌听。”


    “嗯。”


    “碧水蓝天,树影摇曳,月亮躲进被窝里,阿爸阿妈出海去,二娃独坐门槛哭鼻涕……”


    回过神来时,赵潮生仍哼着这首民谣行走在路上,轻缓的旋律里透着悲,却比暖黄色的路灯更明亮更有指引方向的作用。


    其实,十七岁前的赵潮生和十五岁前的陶之澜,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像现在这般僵硬与敏感,更多的是依赖与温情。


    在陶之澜十五岁那年,不知她从哪听到自己出生在昭海市,便性情大变,发了疯般四处打听这个城市的消息,为此学校也不肯去,谁劝说都不行,固执叛逆的可怕。


    赵潮生停步,别过头瞧了瞧熟睡的陶之澜,然后将她往上提了提,抬眸间前方就是车站台了,通往北渔镇的公车都只有夜班,可能念及晚上沿海公路并不容易打到车。


    好在等了几分钟,公车进站,赵潮生背着陶之澜上了车,找了个双人座后将她轻轻放下。


    公车司机看着后视镜,热心地提醒:“小伙子,别让你同学坐窗边,晚上风大。”


    “嗯嗯,谢谢,我知道。”


    ^


    梦里,陶之澜看见了好多飘落的粉红花瓣,视角一转,眼前是一座复古平房,在平房身后还立着个阁楼。


    她猛地睁眼,一位老人的沧桑面容正倒映在她眼中,她一惊,一个翻身坐起身。


    她紧攥着被单,惊魂未定地唤了一声:“院长爷爷,你怎么醒了?而且……怎么在这?”


    张启民一身白色太极服,手背在身后,笑着眯起双眼,“昨个醒的,澜澜娃儿,你这酒量不行啊。”


    她摸了摸脸颊,再一抬眸看着张启民身后还站着特雷姆修女,以及逆光而立的赵潮生,她目光又一转,窗外还有以周湾为首的几个小鬼头凑热闹。


    社会性死亡。


    她拍了拍后颈,讪笑:“大家都在啊。”


    周湾在外喊道:“澜姐威武!”


    陶之澜冲周湾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只听赵潮生说了句:“我去厨房看看午饭怎么样了。”语毕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