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喝水

作品:《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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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谁给你抹药?


    当然是找个男的给你抹啊!


    倪雀在心里是这样回答的,面上却是挺认真地问:“他们觉得你没伤,你就说没伤吗?”


    “我一个大男人,别人认为我没伤,我总不好非说自己有伤,显得,”他顿了顿,露出一副有点为难的表情,“……自己很不坚强的样子。”


    倪雀觉得江既迟这番话说得怪怪的,像是在把自己往一个诡辩的逻辑圈里带。


    她在心里盘了一下江既迟的逻辑,发现确实不对,于是说:“你把伤口展示给他们看一下他们不就信了吗?而且你刚才只和你那两个合伙人说话了吧,这儿还有其他人呢,你是他们老板,你说你受伤了,让他们给你抹下药,他们一定不会怠慢的。”


    倪雀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了,但江既迟听完,只是注视着她的眼睛,好半晌不说话。


    倪雀被他看得有些不明所以,又因为距离太近,她感到自己头皮都是麻的。


    就在她扛不住江既迟的目光想要后退几步时,江既迟垂下那只拎着医药箱的手,轻声一笑,站直身体:“和室友玩去吧,药我会抹的,谢谢。”


    他说完转身就上了楼梯。


    倪雀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刚才发生的来自江既迟的撩逗的小插曲,是自己恍惚之下拂过眼前的一个梦。


    *


    已经是后半夜,生物钟敲响了疲惫的信号。


    倪雀泡完温泉就回了房间,翟梦也是,只有陈小禾和叶槐精力比较旺盛,两人换好浴衣后,拎上外套,就一道兴致勃勃往地下娱乐室去了。


    倪雀靠坐在床头,刷着朋友圈,很多人发了新的动态。


    大部分人发的都是告别过去一年,展望新的一岁。


    也有人和她一样,去了天河广场跨年,在朋友圈里吐槽人太多,险些出事,感叹自己和死神擦肩而过的。


    倪雀给三个室友新发的朋友圈都点了赞、留了言,然后手机抵着下巴,琢磨着也发点什么。


    她点进相册,选了两张图,敲下“平安喜乐”四个字,刚要发表,手指一顿,加了几个字,最终发了出去。


    ——我们都平安喜乐。


    两张图片分别是无人机排列而成的“新年快乐”,以及最后千架无人机一齐向下俯冲时流星坠落般的盛景。


    时间太晚,点赞留言的人不多。


    倪雀回复完一条留言,打算关上手机睡觉,突然,某个熟悉的头像出现在点赞框内,倪雀心跳倏而漏了一拍。


    很快她又在心里吐槽自己。


    只是点个赞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刚要退离微信,有新消息进来,来自刚才那个熟悉的头像。


    心脏大概是出了什么毛病,刚才还漏跳,现在又蹦得飞快。


    倪雀点进和江既迟的对话框。


    一连数条。


    江老师:【药抹完了】


    江老师:【好物分享】


    江老师:【图片jpg】


    江老师:【早点休息,晚安】


    倪雀点开那张被江既迟称作“好物分享”的图片。


    是晚上在天河广场,叶槐给她拍照时,江既迟拍下的。


    当时她正依照陈小禾的提示,抬着两只手,揪住自己两边的耳朵,摆出所谓的“耳朵痛”的动作。那个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没来由朝江既迟的方向看去一眼,结果一侧头,就见他举着手机正对着自己,接着便是“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倪雀垂眸看着。


    照片上的自己,头戴一个毛茸茸的龙角发箍,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有些呆。


    好物分享?


    好物?


    是指照片上的自己?


    还是指这张照片构图、氛围什么的拍得好?


    想起之前问他为什么拍自己,他回答说“因为好看”。


    倪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早已卸了妆的脸,心说,虽然看着呆呆的,但好像,还真的有点好看呢。


    那就……姑且当他说的“好物”,是指自己吧。


    倪雀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她点击原图下载,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因为睡得比较晚,第二天早上倪雀比平时起得晚了点,然而当她下到一楼时,发现整个客厅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倪雀走进厨房,打算烧壶热水,又怕水滚沸时声音太大吵醒其他人,便只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对着滤水管接水。


    水流很细,水接得很慢,在这种绝对的寂静里,那持续而悠缓的接水声,跟在催眠没什么两样,倪雀站着都有点犯迷糊,大脑也不自觉放空,完全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走了进来。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距离她很近地响起:“我还以为是谁大早上在梦游,待这儿一动不动。”


    倪雀接水的手一抖,纸杯里的水溅出来一点。


    她彻底从那催眠的水流声中回过神来,低头一看,纸杯里的水几近装满,快要溢出了。


    她忙把水龙头压下,同时转过身:“……江老师。”


    江既迟低眸扫过她被水溅湿的手背:“下来喝水?”


    倪雀说:“嗯。”


    江既迟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纸杯:“别喝这个。”


    手顿时空了,倪雀问:“为什么?”


    “不够卫生。”


    “这不是过滤水吗?”


    “那也未必卫生。”


    “……哦。”倪雀慢吞吞补充,“其实,所有的吃的喝的,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卫生的。”


    “当然。”


    江既迟把那杯水放在一侧的大理石台面上,拉开下方的橱柜门,里面堆着两摞成箱的矿泉水,江既迟俯身抽出两瓶,拧开其中一瓶的瓶盖后,摁开台面上放着的烧水壶,将纸杯里的过滤水,连同一瓶矿泉水一起,倒了进去。


    “烧水壶消过毒,是干净的。”他一边摁下烧水壶的壶盖和开关,一边说,“进到肚子里的东西,能讲究的还是要讲究,过滤水烧开了再喝会比较好。”


    倪雀像受教的学生似的,说“好”。


    片刻后,她压低声音询问江既迟:“一楼的房间也有人在休息吧,水开了会不会吵到他们?”


    江既迟偏过头来看她,见她一脸谨慎严肃,到嘴边的回答一个字一个字掉回肚子里。


    他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又落下,作出和倪雀如出一辙般的严肃表情:“嗯,这里隔音不太好,容易把人吵醒,要不你把厨房的门关上吧。”


    倪雀站的位置离厨房门不远,江既迟说完,她点了下头,不作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