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热热的

作品:《买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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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室无风,有种闷滞的暖意,灯烛不多,但已足够看清整间屋子。


    从摆满刑具的刑架和被绑在柱子上不断呻|吟的人来看,这是一间审讯的密室。


    只不过,相比于普通的刑讯,这处称得上干净清爽,空地一尘不染,只有刑讯凳下积了一小汪血,在昏暗的灯光下如一团镶金边的浓墨。


    那团血还在不断扩大,血珠子不断砸落进去,再摊开如圆盘,一点点向外扩散。


    刑讯凳上捆着一个堪称残破的人,五官模糊,四肢松散,只有低微呻|吟和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要不是有绳子捆着,他势必会从凳上摔到血泊里。


    血腥味闻得多了,江稚梧也习以如常起来,眉头微拧着缓步踏进,只是眼睛还是不敢朝那人身上多看。


    她暂时忘了来意,在许翎身侧站定,问道:“他是谁?段不厌吗?”


    据说是段不厌带着段不明闯到军营才导致段不明被擒,现以此法来惩罚段不厌,她以为许翎是做的出来的。


    角落中传来一声嗤笑。


    “我就说她并不和我们一心。”


    江稚梧闻声看去,只见刑讯凳后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正攥着绳子,用力紧了紧,粗麻绳勒进凳上人的四肢,引发一阵低弱的倒抽气。


    那个黑影站起身,绕到灯下,正是段不厌。


    他一身黑色劲装,头上束发的赤红条也成了近乎黑色,浑身的鲜血并不比她刚才在段不明身上看到的少,脸上青红相接伤口不断,眼皮有些耷拉,应是连日熬夜熬出来的。


    他似乎不愿匀出力气抬眼,抑或是根本不屑分她一个眼神,独自走到斜后方的水池前,清洗带血的刑具,动作凛凛带着戾气。


    “他是给段不明下饵的药师。”


    许翎沉声,走到那人跟前,“腹虫撕咬内脏,汁液有毒,硬取会致使肝胆俱裂,碾碎则会让人顷刻间中毒身亡,唯有秘药才能将腹虫引出。”


    原来他们二人一直未出现,是在逼问解药,这人裤子上有些层层叠叠干涸的血迹,应是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遭了不少轮毒打逼问。


    江稚梧:“秘药的方子他可招了?”


    许翎垂眸:“没有。”


    他话音一转:“你以为只要撑着不说,就能多苟活几天?”


    刑凳上的人嘶嘶抽气,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许翎冷哼,语气决然:“留在这里也是碍眼,杀了他。”


    呻|吟声停了一瞬,而后转为鬼魅般的狞笑,药师什么也没说,准备就死。


    段不厌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刻把他打成碎块,但他是唯一能操纵腹虫的药师,要是他死了,段不明怎么办!


    他路上紧赶慢赶,一刻也不敢睡,就是为了能早点回到雨霖舍,看主子是否还有办法能撬开这药师的嘴,结果现在要杀了他……那他当时在南晋就可以将他千刀万剐,何须留到现在让他白白多活了几日!


    段不厌迟迟不肯下手,眼眶发红瞪着江稚梧,若不是因为她,他又何故带着段不明去找秦桑海的麻烦!


    江稚梧心中一惊,后撤半步躲避那瘆人的目光,就在她觉得自己被段不厌的视线压得喘不过气时,一道高大身影轻轻挡在她面前。


    “祸是你自己闯下的,看她做什么?”


    段不厌自知理亏,愤转身对着药师道:“杀了他,段不明怎么办!主子就不管了吗!”


    许翎:“这世上的虫髭,往往毒性越大,寿命越短,腹虫能活多久你问问花鸩便知,左不过半年的光景,我会找最好的郎中照看他,用最好的参汤吊着,撑过半年便不至于丧命。”


    半年?


    单是被咬噬内脏的痛苦便能让段不明一天痛晕过去数次,他拿什么撑过半年。


    段不厌愤愤不平看着许翎,目光中甚至带了怨气,显然不愿意按照他说的做。


    许翎对他的怨怼示弱不见,只冷冷道:“他是为了让你逃,才舍身被抓,别恨错了人。”


    段不厌被当头挑了错处,又是当着江稚梧的面,他恼羞成怒,啐了一声,破罐破摔道:“段不明被下了腹虫也没透露主子的半点消息,我也以为回来了就能有救,主子却让他撑一撑就过去了?是我兄弟二人跟错了主……我要带他回南晋找解药!”


    说罢便向外冲。


    江稚梧听着这些零碎的片段,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只怕段不厌是想赶她走而起了心思率先去杀秦桑海,却不料失败致使段不明被擒,雨霖舍这次在秦桑海手上吃了大亏。


    整件事主要是段不厌的自大擅为,其次是段不明对哥哥的无脑听从,但是苦头却都让段不明吃了,段不厌最看重这个弟弟,会如此气急败坏也能理解。


    眼下药师拼死不吐口,许翎说的办法有其道理但是太过凶险,难道真的要闹到段家兄弟脱离雨霖舍到南晋求药吗,能否求到也是一个未知……


    江稚梧冒出一个念头。


    “等等!”


    密室内的目光一起看向她。


    江稚梧斟酌道:“我想……我有个法子,就是不确定能不能成。”


    “嘁”


    段不厌嗤了一声,“你能做成什么事。”


    “好了。”


    许翎声音带了冷:“你不是也没成吗。”


    段不厌被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咬牙切齿了一番,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梗着脖子问:“还有什么法子?你说,我去做。”


    江稚梧不想和段不厌对视,便看着许翎,“弄些冰块儿放到段不明身下,再把这药师的肚子划开,放在段不明身边,一边儿是冰冷的‘残羹’,一边是热血淋漓的鲜活内脏,说不定,那腹虫会自己爬出来,到药师肚子里找吃的。”


    腹虫是南方的毒虫,喜热忌寒,而且据她所知,一般生啖活肉的生灵基本都不会碰死人肉,把段不明的身子冰冷一些,除了让腹虫过得不舒服,说不定还能让腹虫以为他已经死了,从而放弃进食。


    对于医理,她只懂些日常头痛脑热的小病的治疗,解毒这事儿她是不行的,但是趋利避害是生灵天性,她想,或许能有用。


    许翎和段不厌一时没有说话,都在细细思考江稚梧所说的可行性,反而是一直听之任之的药师这会儿剧烈挣扎起来,嘴里发出不成字句的声音。


    江稚梧这才看到,他五官已经被磋磨到模糊,可怖的肉糜不断抽动,失去了唇周,牙齿裸露着,无意识的张开,呻|吟,血水与碎肉掉下进去,舌头无力的向外顶,却没有力气吐干净,不得不咽下自己的脸肉。


    估计都是段不厌折磨他时做下的。


    胃部又一次翻涌起恶心,她赶紧背过身不断抚摸心口。


    段不厌瞧见江稚梧不能承受的模样,冷哼一声,却终于没有再出口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