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
作品:《夏日逢夏》 []
翌日,是个大晴天,天空只有几朵棉花糖似的白云飘来飘去。
民宿二楼靠近楼梯的房间里,韩拓冲了个澡,身上穿件松垮的白衬衫,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
用白毛巾擦了擦湿漉的头发,滴水的发梢瞬间干了些,只是发丝因此变得蓬乱,让他此刻有种慵懒凌乱的帅气。
‘叮’的一声,提示有新信息。
将毛巾放回原位,他漫步走至床边,俯身捡起电话解锁,如他所猜是夏筠的回复。
洗澡之前曾发信息给夏筠。昨晚还是在她外婆家吃得晚饭,和前晚一样聊了一会韩拓就告辞回来。出来的时候她告诉自己,明天要和外婆去市里看望表哥的孩子,不能和他一起逛了。
“这附近你也熟了,可以自己出去走走。”夏筠送韩拓到院子外的道上时,这么对他说得。
昏暗的夜色下,韩拓望着夏筠的眼睛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那时已经晚上九点,下午刚下过雨,路上没一个人,寂静非常,夏筠的声音不大,可异常清楚:“不知道。也许还要在那里吃午饭,外婆第一次见重孙,高兴了怕是要多坐一会。”
言外之意,或许明天回来得很晚,让韩拓不要等她,自行安排。
只有一点月色的天幕下,韩拓还是能看清夏筠脸上的神情,他瞧了会,轻声笑道:“好,我会自己安排。”
之后,他回到了民宿,和夏筠在微信聊了会,一觉到天明。
夏筠回复说已经到了医院,并发了张婴儿照。
刚出生的婴儿皱巴巴的,又是闭着眼睛,实在观察不出好看与否,他也找不出这孩子与夏筠的任何相似之处。
扫了两眼便作罢,然后赞了两句。那边夏筠没及时回应,想来是在聊天或忙。
韩拓放下电话,也不吹干头发,就这么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出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忽然觉得今天会过得很慢。
许久,察觉脑后的枕头有些湿润,才慢慢起身,换了件衣服下了楼。
楼下的老板早就吃了东西,韩拓决定出门觅食。今天天气好,连街上的人也多些。
走着走着,再次抬首发现到了夏筠舅舅的铺子前,可惜今天没开门,想必也是和她们一起去探望孩子了。
他随意找了家饭馆,慢悠悠地吃了饭,再看表才十一点。
这时间的确太慢了。
回到民宿,取了好几天没用过的相机,打算到处拍景打发时间。
沿着第一天夏筠带他去过的地方,一路走一路拍,不知不觉到了那座桥上。
他俯视着桥下这条清澈的河流,想起那天在桥上和夏筠说的话。
眺望河流四周,找了条小路下去。河水有深有浅,浅的地方清亮;深的地方晃荡着浅绿色的水藻。
对着河水里的细鱼群拍了几张照片,朝后退了两步,坐在河边柳树下的草地上。
这片草地被树荫笼罩,离河水近,他伸手拨了拨河水,弹了弹手指缝里的水珠,接着将刚才的图片发给夏筠。
原本想着她不会那么快回复,可出乎意料的是,那边很快有了回应。
夏筠:[有点眼熟。]
韩拓单手握着手机,唇角弯起浅浅弧度:[前天我们路过。]
夏筠:[我知道了,河边。]
韩拓:[对,我在民宿无聊,所以到这里坐坐。]
消息发过去后,那边好一会没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又去忙了。韩拓准备放下手机,听见‘叮’的一声,便重新握在手里。
夏筠:[你吃午饭了吗?]
韩拓:[早上吃得晚,不饿。你什么时候回来?]
夏筠:[恐怕还有一会。]
韩拓只觉今天太阳移动的速度太缓慢。边想边打字回复,听见耳后有个苍老的嗓音朝自己喊:“小伙子,别离水这么近,小心掉下去。”
打字的手一顿,他扭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河埂上,有个八十岁左右,头发花白的老人背着手站在那里,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
大约对方是善意提醒,韩拓也没多想,笑着回说:“谢谢您,没事的,这水不深。”说完感谢的话,也没挪动半分,依旧坐在原地。
老人家显然不是好糊弄的,他从旁边小路蹒跚下来,边走边对韩拓道:“你是游客吧?你们不知道,这条河现在看起来不深,下了雨就会涨水。”
没想到对方会亲自过来劝,韩拓想了下,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道:“是吗?那我离远一点。”
见他往后退,老人明显放心了,对韩拓说:“这就对了,安全重要。这条河有的地方可深了,以前还淹死过人。”
听到淹死过人,韩拓有点吃惊,随口问:“真的吗?什么时候?”
老人还背着手,浑浊的眼睛盯着河水说:“真的,十多年前的事,淹死的不止一个,还是一对母女。”
听到回答,韩拓心里蓦地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想起了夏筠曾说过有个妹妹,已经过世了;而她的妈妈,据这两天从外婆张文敏那里得知,也不在人世了。
他没问过两人是怎么离世的。此刻,直觉这对母女会和夏筠有些联系。
“十多年前,那挺久的了。”韩拓和老人聊天道,“她们是游客吗?”
老人摇头说:“不是,就是这附近的人。”
听到这里,韩拓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笑着问老人:“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或许老人留守在家,平时没什么人和他说话,偶然遇到游客对某件事感兴趣,热情地全说了出来。
韩拓便听到了一个令人心碎的往事。
故事的主人是夏筠。死去的母女是她的妈妈周秀雅和刚一周岁的妹妹。
那年夏筠九岁,母亲周秀雅生完妹妹后和父亲夏鸿普经常争吵。
争吵的内容无非就是围绕着她怀疑夏鸿普出了轨,对方还一直不承认。
周秀雅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在家常对两个孩子发脾气,或常板着一张脸,或者晚上无故地偷偷在屋子里哭。
直到有一天,周秀雅抓到了夏鸿普出轨的证据。她抱着妹妹去市里看病,碰见夏鸿普陪着一个大肚子女人在产检。
“当天晚上回来她就带着两个孩子跳了河。”老人欷歔道,“为了这么个男人,害得自己和孩子都死了,不值当,你说是不是?”
“两个孩子?”韩拓听见自己问。
“是啊。”老人叹道,“她带着两个孩子跳河,虽说是夏末,晚上的水还是冷的。那天晚上下过雨,水很深,幸亏大的那个命大,会游泳又拼命抓住了岸边一根树杈,没被大水冲走。
还爬上岸,沿着岸找她妈妈和妹妹,可惜人早就被冲到下游淹死了。等村镇里的人找过去,她坐在岸边呆呆的,我们还以为她被吓傻了。”
突然,韩拓觉得心口一阵闷,很不舒服。
“后来呢?”
“后来,听说女方娘家去男方家打砸了一回,男方就搬走了。真是造孽,好好的一个家……”
老人后面念叨什么,韩拓一概没听进心里。他不知道老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也许老人见他神色淡然,听完这个事没特别的触动,自己和人聊了半天,也算心满意足,背着手沿着河埂独自回家了。
留韩拓一人坐在离水较远的岸边,一动不动望着河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太阳西斜,他才朝后扬了扬脖颈,仰视着布满晚霞的天空,轻声道:“好美。”
而后,站起来走到水边再次拨了拨水,冷冽的河水包裹着他的手。
他半会不动,一会,又轻声说:“真冷。”说着缓缓抽回手,任由水滴在草地上,回身捡起相机往民宿走。
*
夏筠和外婆张文敏回到家已经快九点,舅舅在那里吃过午饭便回来继续开铺子。
原本张文敏让她跟着回来,夏筠说:“我和你一起回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张文敏说不动她,加上新的生命总是很吸引这种年纪的老人,不知不觉坐了一下午。到晚饭的时候,周晨带她们回家吃饭,吃完饭送她们上车回来。
她们到家洗漱完,周益民也回了家,脸色既有欣喜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