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这枚金币出自魏国八大姓

作品:《东晋探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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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半蹲在尸体旁边,替玉想阖上双目,随即侧脸警惕地瞥了一眼,可怜兮兮道:“妾身姓贺,是玉想的同乡姐妹,因为无法忍受家里丈夫的毒打,逃了出来,她接济了妾身,把妾身藏在这里。官爷,如果妾身被孙妈妈发现,一定会……”


    宁峦山站在窗边却又未推窗,随手指了个方向:“春池后靠近偏门的地方有棵老槐,树根下藏着个狗洞。”


    言外之意,她可以随时离开。


    出乎意料的是,贺娘子一动不动,只咬着唇,盯着地上散开的衣衫一角,许久后才轻起唇齿:“……妾身可以假扮她。”


    宁峦山不置可否。


    “玉想和妾身说了之前的命案,这里没人知道妾身的存在,官爷,如果凶手发现玉想还活着,一定会回来查看,不是吗?”


    “你想帮,也得有那个本事。”


    “这不难,妾身可以戴上幕离,玉想是妾身的好姐妹,妾身对她的脾性也有所了解。”


    “……也是,你们认识十几年,确实扮得来。”宁峦山忽然松口,“你其实是想替她报仇吧,不过我先说好,你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虞,我虽然是个捕快,但我不会武功,我可没法保护你,有事你找他……”指着门外华襄的影子。


    “你好好歇息。”


    说完,他转身出门,示意华襄去把老林叫起来,又喊了两个捕快兄弟,以保护为由守住门口。


    华襄见他不是要往衙门去,顿时哭丧着脸:“哥,你怎么又溜号?”


    “嗯,我去找手力伍人把人搬义庄,不然你扛?”


    华襄赶紧默念了两声阿弥陀佛,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不亲自动手?”


    “我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你当我这宁黛玉还能倒拔垂杨柳呢?”而后不等华襄反问黛玉是谁,宁峦山已把他推到跟前,两人合力,翻窗把尸体先抬到草丛里掩藏。


    贺娘子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关上窗户。


    魏平闻讯赶来时,宁峦山正站在巷口顾影自怜,他已从同僚口中得知了今夜的事,也加入了叹气的行列:“我查了过关文牒,并没有对得上号的,也就是说,这个人应该用了假身份。”


    “和我想的差不多。”


    “你想的?”


    宁峦山拿出那枚金币,把脸隐在阴影中,不断抛投:“这枚金币出自魏国八大姓,若是有这样的人出入关,是会上报荆州刺史的。”


    “玉想姑娘呢?”


    “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已经跟孙妈妈说过了,这两日我会亲自问话,别让其他人打扰。”宁峦山略一停顿,“对了,再帮我查一下,玉想有没有交好的同乡姐妹。”


    ——


    清秋死后,孙妈妈想着至少得保住玉想,于是转了风向,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把真珠那丫头也派了过去。


    这小姑娘胆怯,也不多话,就每日两餐准时送饭,入夜后准时送水,问她洗脸还是沐浴。


    头一次来时,贺娘子正盘腿坐在榻上调息,一口心头淤血刚吐出来,就听见了紧密的敲门声。她下意识用脚背一勾,把榻边一卷麻布裹着的,一尺见宽的东西抱住,转手贴着屏风藏起来。


    “起了吗?姊姊?”


    贺娘子松了口气,把东西推回榻上,用布条将地面擦干净,把沾血的被子掖在贴身那一侧,最后将人放进来:“来。”


    真珠往榻边小几放下餐盘,轻声说:“小山爷来了。”


    贺娘子竖着耳朵听,外头果真传来孙妈妈的哭喊:“天杀的,害了一个不够,还要害第二个!小山爷,您可要替我们讨回公道!”


    随后,木楼板上响起一阵紧密的脚步声,堪堪停在门口。


    “好说,这次带人来就是想问问玉想姑娘是否见到那凶徒的模样,好画下来张榜海捕,这位是衙门里请来的画师。”


    宁峦山大步生风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个小个子男人,真珠和他打了个照面,没敢多问,埋头走了出去。榻上的贺娘子端起小碗,慢条斯理吃粥,画师装模作样在屏风后坐了一会,被他打发出去:“你去外面看看,把这楼里的结构画下来。”


    那人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关门声起,贺娘子才放下碗走了过去。


    宁峦山正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茶,抬头瞥见她脚步虚浮,三步一倒,五步一摔的弱柳扶风样,赶紧伸手扶住,目光中透出几许古怪:“……不至于吧。”


    “多谢。”


    女人仰头致意,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引她坐下后,宁峦山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西市附近几里都查了,没抓到人。”


    贺娘子立即面露惊慌,紧紧抓着杯子,只是那双眼睛平湖无波,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


    敲打桌面的手指一松,宁峦山忽然笑起来:“幸亏最近在抓那个什么白雀,凶手应该不易出城,没准机会就在你身上。”


    贺娘子捧着茶杯,透过袅袅白烟,看着朦胧的倒影,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妾身可以帮忙的?”


    “六天前的晚上你在哪里?”


    “偏房。”


    她指着窗外的小屋。


    白日里,红信坊的结构更加的清晰——


    玉想喜静,住在这一幢屋子最里侧,左边乃死路不通,右侧则由于给另一个姑娘占去,因而没有多余的位置,孙妈妈还算厚道,并没有因为她年长色衰而苛待,而是看在这些年她给自己赚了不少钱的份上,在屋子对面给她配了偏房和服侍的丫鬟,因为隔着廊桥,一般临窗摇铃召唤。


    “她本是有个丫鬟的,但不久前得了伤寒离世,屋子暂时空了下来。红信坊养不得闲人,楼里人多眼杂,玉想姊姊叮嘱妾身白日不要出门,尤其是她不在的时候。”


    宁峦山蓦然想起,昨日前来搜查,闹出那么大动静,衙门上下愣是无人看出这偏房里锁着个人。


    “那你吃什么?”


    “她把流食换成了干馍,带给妾身。那间屋子里有两口箱子,放着她的旧衣物,她偶尔会找机会来陪妾身说话。”


    “昨日傍晚,你在她房间里吧。”宁峦山手指在桌面一点。


    尾音没有上挑,并不是问话,贺娘子反应过来,没有张口就答,而是静默了一会,谨慎点头。


    “胆子真大。”


    贺娘子斟酌着开口:“出了命案,白日几乎没有客人,夜宿的也闻讯离开,姑娘们都害怕,躲在房间里,妾身换了丫鬟的衣服出来,几步路,碰上官差是最不怕的。”她顿了顿,“她本想等夫家来抓妾身的人离开江陵,就送妾身回桑梓,可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你们姊妹感情真好,身在虎狼窝,也不忘旧情。”


    身前的女人垂眸,听着那声慨叹失了神,茶水里的倒影恍惚成了那夜墙头月下,走投无路的对视,鼻尖则慢慢荡开饭菜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