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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东晋探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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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啊,阿姊啊,是三娘对不起你们——”


    三娘被熊大娘半架在肩上,痛哭嚎叫,声声泣血,熊大娘去堵她的嘴,她却硬生生往院里石头井边奔,恨不得投井自尽。


    “三娘这就来找——”


    话音未绝,一抔冷雪砸在她面门上,熊大娘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她被打蒙在地,啜泣着不再挣扎,痴痴笑着,形如孤魂野鬼往屋里飘去。


    熊大娘目送她回屋,自己站在雪中,掌心里火辣辣地疼。


    直到喝懵了的屠户和老蔡勾肩搭背吊着厨房门大吐特吐,她这才着急忙慌往回去照顾。


    三娘屋里依旧没点灯,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幽幽地站在窗前,手里拿着篦子一点一点梳着头发,瞧着院子里的人清理污秽物,踹开门把老蔡扔榻上,陪着自家那口子围着火炉小憩。对门邸店里的大黄狗吠叫几声,夜雪下灯笼异常明亮。


    冷风吹得她酒醒过半,也吹回了她丢去的三魂七魄,她的眼里隐隐有了泪光。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已睡下,她关窗转身,沉默着往榻边去,从底板下拖出一只藤条编制的筐子,抱起来走到檐下转角处,蹲在柱子后头,拉开红布,取出下方盖着的纸钱香烛,在寒风中吹燃了火折子。


    “阿姊啊……”


    “娘啊……”


    灰烬就着火星子,绕着她飞舞,三娘抱着膝盖,往前缩了缩。


    院子几人共享,檐下尽处转角不挡路,熊大娘放置了一个不怎么用的石磨,老蔡的摊子也扔在附近,正好能将她挡住。


    但再怎么挡,漏风的架子也不可能如温暖的被窝,三娘起身时人已经快冻成冰棍子,她脚下一跌,爬了一半又一屁股坐下。


    风里忽然灌来呜呜的声响。


    她以为是自己发出的,低头看手,稳住没动,但声音仍然不绝,且十分细微,屋里的人不会发现,只有屋外的人才能察觉,就算听见,风雪那么大,也无法发现异常。


    于是,三娘撑着老蔡的摊架子,抬起头,一具断了手臂的尸体从院里飞快飘过,头一歪,冲她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鬼!”


    “鬼啊——”


    ——


    “三娘她疯了。”


    老蔡一大早就和于厨子蹲在院门口啃馍馍,项五坐在马扎上,埋头剥青豆。


    隔壁邸舍最近生意不好,年关跑商的都回家了,滞留此间的寥寥,不需要太多肉,于厨子上屠行找熊大爷叫他别多送,但没找着人,便往家里来。


    老蔡彼时被三姐的疯言疯语吓得不轻,得找个人继承他的恐惧,于是拉着人往角落里一缩。


    “她不是早疯了?”于厨子对此倒是不甚在意。


    “哎呀她……”


    熊大娘一盆洗脸水从他二人中间泼出去,于厨子骂骂咧咧躲闪,老蔡呵呵赔笑,不再多嘴。


    扯起的嗓门像一万面铜锣在耳边聒噪,宁峦山痛苦地睁开眼睛,一夜宿醉后,聪明的脑瓜也汪成了水,伸手拂开布帘子起身时,感觉都快漾出来。


    屋子里没有荆白雀的身影,他半眯着眼,昨夜的记忆清晰浮在眼前,醉酒是真醉,话也是真心话,若不借酒,如何能说出口。


    唉!


    那声叹息还紧在喉咙口没吐出来,他就给站在门口晒太阳的熊屠户一把勾住肩。


    熊林对读书人是很崇拜的,加上昨夜推杯换盏,这小子说起话来并不倨傲,反倒有种坊间的亲切,不会故作高深说一些他们听不懂的东西,因而深得其心,如今是连生意上的事情都要请教他。


    荆白雀正在帮着熊大娘收拾昨晚的杯盘狼藉,对此看在眼里,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怀疑宁峦山从前打过不少杂工,竟是连卖猪肉都能头头是道地说上两句。


    “熊叔,一大早怎么吵上了?”宁峦山顺势换了称谓套近乎。


    姓熊的脸色变了变,半侧着身,指着正屋。


    他这一提,宁峦山倒是发现,往常日日临窗梳头,歌声不断的三娘子今晨不见踪影,老蔡摸了把下巴,悻悻道:“屋里躺着呢,可算消停了。”


    话音刚一落下,一个裹着花袄的身影忽然扑到窗口,指着老蔡大喊:“鬼啊!有鬼啊!真的有鬼啊!”


    别看三娘子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身手敏捷,力气不小。


    眨眼间,她已从窗户上翻出来,径自朝他们扑过来,老蔡往后躲,连熊林也吓了一跳,要扭她胳膊闪开,但她正面扑跳,这一抓胳膊没抓到,反倒抓到胸,自家老婆子还在一旁站着呢,熊林本能把手缩了回来。


    这下子,宁峦山成了挡在前头的靶子,立马被三娘子吊住。


    “哎哟!”


    熊大娘怪叫一声,要上手帮忙,三娘涣散的目光忽然聚神,五指一张,卡住了宁峦山的脖子,神叨叨地要往下掐。


    旁人投鼠忌器,都不敢动,只有荆白雀脸不红心不跳,抻手拎了把菜刀。


    刀法与她来说,已臻化境,用刀更是如臂指使,只要一刀飞过去,这个女疯子就要脑门开花,宁峦山余光瞥见她的身影,艰难地比了个手势,将她的动作止住。


    “三娘子,你看到了什么,跟我说……说吧。”


    “有,有鬼!”


    三娘没有放手,手中的力道却松了几分:“你相信我,真的有鬼!”


    “我最喜欢听鬼故事,你看到的是大头鬼还是长舌鬼啊?”


    “都不是,是,是……”


    她痛苦地抱着头,本就混乱的脑袋顿时生出七八道不清不楚的幻影:“是个断臂鬼,穿着白衣服,哗的一下……”


    三娘手舞足蹈地比划,从宁峦山跟前一下跃至老蔡屋子的隔壁:“就这样,一下子不见了,她在飞,飞……没有脚,不是走的,飞的……”


    “鬼啊!有鬼啊!”


    老蔡被吵得堵上了耳朵,于厨子则在笑,还时不时推了剥豆子的项五一把,说:“嘿嘿嘿,你听听她说的,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鬼。”


    项五低头,不动声色让开他的手。


    他又冲熊大嫂说:“这疯子说的话也能信?要我说绑起来关屋里得了,我早就让你们把人扔出去。”


    “闭嘴!”


    于厨子被熊大娘吼得杀退半步,摆摆手不大高兴地走了:“得嘞,你们最好检查检查,鬼是没有,怕不是昨夜风雪大,招了贼!”


    在熊林诧异的目光下,宁峦山不退反进。


    他用手扶着三娘的肩,迫使她冷静下来,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