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章

作品:《京华美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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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王口中应承,样子却并不动容,只是端坐在一旁,轻轻端起茶盏抿着了一口。


    皇后看着他喝茶,又看着他将茶盏放下,等了他许久,除了那个好字,便再无他言。


    肃王高鼻薄唇,容貌算得上是极为英俊,一双眉眼与早逝的德妃甚俏,只是肃王漆黑眼眸冰寒冷郁,不似德妃那般温和软融。


    皇后想,若是肃王没了那浑身迫人的寒气,当真比太子还要惹人注目几分。


    想起德妃,皇后心中泛起一阵愧疚。


    如今德妃就剩下这么一点血脉,她怎能不好好看顾。


    “靖哥儿,或是你心中已有所属,可以跟本宫……”


    “皇后娘娘,臣想起大理寺还有要事,耽误不得,先行告退。”


    肃王起身朝皇后和太子行礼,退出了东宫,形色匆忙,当真是走路生风。


    “这孩子……”让他选妃,竟似要他命似的。


    皇后叹气,又想起街坊传闻,都说肃王不近女色,应是有龙阳之好。


    从小到大看养大的孩子,皇后不信,但一想到他整日扎在刑部、大理寺那些男人堆里,且刚才还那副样子,她又没来由地担忧起来。


    太子虽没有纳太子妃,但是身边早有几个侍妾,皇后曾在肃王开府立院之后曾去过一趟肃王府。


    空空荡荡,乌黑沉沉,什么也没有,唯有四方高墙。


    她就不明白了,这孩子怎么在刑部大理寺待得还不够吗,偏要把一座王府建成监舍的模样,回到家还把自己关在里面。


    皇后面带忧色地看向太子:“你说,靖哥儿该不真的是……”


    太子知道她忧虑什么,宽慰道:“母后放心,没有的事。”


    皇后还想问问太子,那怎么看得出是没有的事,结果太子又道:“母后,儿臣约了户部的朱大人,不若母后先行回宫歇息,儿臣改日再去看望母后。”


    皇后瞪他一眼。


    得,孩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主意。


    太子却不以为意,亲自搀扶着皇后的手,将她送出了东宫。


    肃王出了东宫回到大理寺,用过饭食,便又去了鸿胪寺,从鸿胪寺寻了一名熟悉乌塔话语的译官,随后又赶去驿馆。


    肃王去驿馆见乌塔王子,也不拐弯抹角,将那两张画像取出。


    “殿下可曾见过这两人?”


    兰卡拿起这两张画像细看了一下,疑惑问道:“这是那日行刺的刺客?”


    兰卡说的是汉话,不甚标准,带有些口音,但还是听得清楚。


    肃王道:“不是。是另一宗案子的疑犯。”


    兰卡一听,将画像放回案上,声音顿时有些冷沉,“王爷当真悠闲,那日行刺之事未了,又揽上这不相干的差事。”


    “职责所在,还请殿下勿怪,本王也是想着驿馆人多,或许能有人认出这两人身份,便来碰碰运气。”


    兰卡觉得肃王甚是无聊,似还有戏弄之意,正要发作,却见身边的侍从脸色有异。


    那侍从俯身在兰卡耳边用乌塔话说了什么,又拿起其中蒙脸的那画像指指点点。


    兰卡脸色也变了。


    那译官极其会见机行事,见兰卡与侍从是用乌塔话交流,便将二人所说一字一句同时翻译给肃王。


    肃王脸色泰然,并不惊讶,似乎早如心中所料。


    此次乌塔出使大梁人数众多,遇刺那日混乱不堪,众人对鸿胪寺地形不熟,大家东躲西藏,重要官员贵眷虽无伤亡,可侍从护卫却是死了好几个。


    事后清点伤亡,唯有一个马夫不见了。大家惊魂未定,未将一个小小马夫放在心上,以为他是被凶徒杀了或是自己跑着躲去那儿又出了别的意外。


    肃王将人像取出让兰卡辨认时,他身边侍从这才发现,蒙面之人与失踪的马夫极像。


    乌塔国原本就是经商大国,西域各国各族普通百姓为了生计讨生活会常驻乌塔国,使团中奴仆杂役不少,虽然严格挑选把控,但也难免出现漏洞。


    兰卡问道:“此人与什么案件有关?”


    肃王将伍家村之事说与兰卡。


    恰逢两国缔交之期,他手下的人千里迢迢在大梁杀了几个老百姓,又在驿馆行刺之后失踪,其中要害关系不由引人深思。


    兰卡脸色渐沉,没有了刚才的恼怒,一双深棕色的眼眸微微眯了迷。


    不管此人如何潜入使臣队伍之中,在大梁看来,都与乌塔脱不了关系。


    眼下还是要以国事为重,至于众人遇刺受惊、妹妹兰珠胡闹,在结盟缔交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兰卡早就听闻肃王执掌刑狱典法统管三法司,素来是雷霆手段,他说碰碰运气,也就走个过场让自己知道罢了。


    兰卡与肃王对视一眼,诚挚说道:“有劳王爷费心了。”


    肃王道:“应当的。”


    既然打过招呼,肃王便不客气,当场着人再次仔细查询当日遇刺时个人情形。


    一直忙到酉时末,驿馆众人当时的各自情形基本能说得清楚,唯有沈尚书躲避之时所走的路径颇为奇怪。


    驿馆为接洽乌塔王子,早在半年前便已扩建翻修,屋舍暖阁园林都添置了不少。


    沈尚书早年曾任鸿胪寺卿,虽然对新增庭院屋舍不熟,但总归不会贸然从前面闯得进只有女眷居住的后院。


    肃王侧头看向身边的侍卫,冷声问道:“鸿胪寺的陶大人为何告假?”


    鸿胪寺卿陶江舟是喜爱争功之人,乌塔皇族来访,鸿胪寺一干人等忙前忙后了好几个月。


    尤其陶江舟,事事亲为,驿馆翻修建成后,皇上和太子亲临,陶江舟陪同参观,得了好一通夸奖。


    他劳心劳力忙了这么久,最后露脸邀功的关键时刻却隐身不见。


    李简恭谨回答道:“陶大人因容貌破损难以见人,所以告假。属下听说,陶大人五年前瞒着陶夫人在外养了一个外室,不知怎的,那外室忽然带着一个孩子闹到陶府,说要给孩子入陶氏族谱。陶夫人当晚便抓破了陶大人的脸皮,还请了太医院的林太医去诊治。”


    还请了林太医去诊治,那当真是被打得头破血流了。


    陶江舟夫人在京城之中素有悍妇嫉妒之名,跟陶大人闹翻厮打并不出奇,出奇的是那养在外面的外室,既然都好端端地在外养了五年,为何会忽然发作去惹怒陶夫人。


    肃王冷哼一声,翩翩又是一桩巧事。


    “去查一下陶江舟那外室。”


    “是。”


    李简见驿馆事毕,便道:“王爷可要先回府?”


    肃王偏头看了一眼乌黑的天,道:“去大理寺。”


    沈思在大理寺里待了好几日,自己一人偏安于一个小小厢房,外面有人把手看护,他每日都在郁闷委屈惶恐中度过,今日倒是想开了些。


    皇上英明,太子宽厚,他虽然莽撞有失,但总不至于要治他死罪,家人应也不会受到牵连。


    沈思早早洗漱正想睡觉,谁知肃王一阵风似地撞进来。


    肃王身上自带的凛冽寒气夹杂这门外带进来的冷风,将沈思刺了个清醒,那颗刚想要落地的心又提了起来。


    “深夜叨扰沈大人,多有得罪。”肃王眉眼硬冷看着沈思,话虽如此,却并无多少实诚歉意。


    沈思勉强扯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