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70章

作品:《京华美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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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州府,八月中秋。


    肃王歪着身子靠着床榻看书,床边小几上摆着一碗汤药,已经从温烫变成温凉,王全劝道:“王爷,先喝药吧,凉了药效不好。”


    肃王闷闷道:“先放着。”


    柳府安排给他养伤的这间厢房通风透亮,窗外种着大片瘦竹,清幽宜人,非常适合静养。


    肃王抬头向窗外瞥去,仍旧只能听见她跟那男人轻柔说话的声音,却没能看见那二人身影。


    明知他们就在附近说话,竟看不见人,着实有些烦躁!


    又等了一小会儿,王全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捧着汤药道:“不如奴才伺候您用药?”


    当初肃王捣毁南邵余孽窝点而后被行刺受伤的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惊,肃王伤势严重,无法动身返回京城就医,只能留在陵州府,太子不顾新婚佳期亲自带着太医和王府内侍奔赴陵州府。


    万幸的是,王全一路跟着太子赶到陵州府时,肃王已经脱离了危险。


    王全曾听收拾过战场的人谈论起肃王遭遇的那次刺杀。


    山道里到处都是尸首,鲜血流成了小河。


    柳家一十九个护院,只剩五个还活着,肃王身边的侍卫原是六个人,也有三个没了。


    徐州牧和柳峥带着官兵去接应,跟南邵余孽恶斗了好久。


    那些全是死卫,只会战死,不会投降。


    官兵们见他们冥顽不灵,干脆直接扔火雷全炸了。


    那山都炸秃了一大块,到现在官府还在征徭役修复山路呢。


    谢天谢地,王爷和沈姑娘能够最终平安无事。王全在心中默念。


    命是捡回来了,也得好好养好才行呀,不吃药可怎么养?


    王全殷切地看着王爷,希望王爷能赏脸喝一口他递上去的汤药。


    然而肃王给他的是一个无情的“滚”字,说罢还往外面瞥了一眼。


    王全明白了,王爷可以吃药,但是是要吃沈姑娘喂的汤药,是他不配!


    微婳在院子里跟柳峥说话。


    柳峥道:“今年中秋家里早早就准备了烟花爆竹,原想要热热闹闹地过,但是现在王爷伤情还未痊愈,咱们就不放烟花爆竹了,另外给你们在院子里置办一桌菜肴,表妹不必过来应酬我们,陪着王爷就好。”


    微婳感谢道:“多谢表哥特意告知,微婳替王爷谢谢外祖父和舅舅。”


    柳峥淡笑:“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王全见两位止了话头,赶紧上前一步:“沈姑娘。”


    微婳道:“怎么了?”


    王全为难道:“王爷说胸口难受,吃不下药。”


    微婳嗔道:“真真变回个小孩子了,竟无赖成这样。”


    柳峥看着她话虽如此,可眼底却是一片温柔,道:“去看看吧。”


    “嗯。”


    微婳回到屋里,肃王马上蹙眉捂住了胸口。


    “好端端的怎么胸口疼?”微婳坐在床边的矮凳上。


    “见不到你,就胸口疼。”


    “哼,就你会装!”微婳嗔笑,端起汤药,用勺子送到他嘴边,“快喝吧。”


    肃王笑着把药喝完了,心里美滋滋的。


    到了晚上,两人在小院子里边看月亮边用膳。


    柳家准备的中秋晚膳很丰盛,满满地摆了一大桌子。


    肃王取了剪子工具要剥螃蟹,微婳握住他的手制止:“螃蟹性凉,你还在服药,恐怕相冲,还是不吃了。”


    肃王笑道:“我不吃,给你剥的。”


    微婳心中暖意骤生,甜甜笑道:“那就多谢了。”


    她爱吃蟹,却不爱剥,剥蟹是个细致活儿,如今有人帮剥,她当然乐意。


    肃王也没干过这样的活儿,剥得笨拙又认真。


    好不容易剥完了一只,微婳两口就吃没了。


    肃王像是邀功的孩子看向她:“好吃吗?”


    微婳点头:“好吃!”


    他又有动力继续剥了,待剥完第三只,微婳说够了。肃王这才净了手,开始吃些他爱吃的菜肴。


    两人吃饱了,肃王朝王全使了个眼色,王全会意,无声招呼院子里伺候的人都赶紧回避。


    淡淡的桂花香在夜色中浮动,肃王将手揽在微婳的肩头上,微婳微微一扭,“还有人在呢。”


    肃王道:“没人。”


    微婳环顾了一眼周围,果真没人。


    她便红着脸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沐浴着月光,享受着清凉夜风。


    “在想什么?”


    “在想,或许我真的是神女,我那日说不许你死,你便真的没有死。”


    “嗯,神女那日还说了很多话,要嫁我六弟,要是嫁不成六弟就嫁七弟,唔——”


    “你闭嘴!”微婳用手捂住他的嘴巴,“还不是被你吓的。”


    “你那日说出那些话,也把我吓了一跳。”


    “韩凌靖。”


    “嗯?”


    微婳直起身来,凝视着他浓墨似夜的眼睛。


    这双眼睛她初次看到的时候是畏惧,是不适,如今再看,竟已经变得无比喜欢,满盛欢悦。


    “你不许死,我想你陪我长长久久。”


    “好。”


    肃王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眉心、眼睫、鼻子,最后是那殷红芳泽的樱唇。


    ***


    肃王和微婳回到京城的时候已到了九月,回来之后,皇后娘娘召柳氏和微婳进宫一趟。


    虽然知道肃王和微婳两人已经和好如初,可皇后还是谨慎心细地问了一下微婳的意见。


    微婳红着脸垂眸应答道:“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欣喜笑道:“如此本宫又得一个好儿媳了。”


    两天后,皇上正式为肃王和微婳赐婚,筹备婚礼一应事宜落在了礼部。


    因为沈思自己也要筹备自己女儿出嫁的事宜,所以皇上又另外指派了德高望重的英国公来亲自操持,只是六礼还是以礼部的名义走。


    那日,英国公将钦天监那边选出了三个日子送到沈府。


    沈思不由皱眉:“怎这么快?”


    这是三个日子都定在腊月里。


    他以往替皇亲筹办迎娶之事,自然希望能选个快些成亲的日子,毕竟日子拖得太长,反倒折磨人,如今为人父亲要嫁女儿,心中就变得万般不舍。


    英国公笑道:“不算快了,王爷还一直催问有没有更早些的日子呢。”


    沈思在心中翻了白眼,“那就二十二吧。”选了个三个中最晚的那个。


    微婳的嫁衣柳氏早准备好了,谁知皇后特意安排了尚服局的最出色的绣娘来给微婳缝制嫁衣。


    父母忙着筹备她的嫁妆和一应送嫁事宜,微婳自己也没得闲,宫里派了嬷嬷住在家里,每日都得学礼仪规矩。


    待到临近大喜的日子,沈府这边一应嫁妆筹备妥当,江南柳家又给微婳添了十几抬的嫁妆。


    肃王偷偷递过几次信给她,想约见她一面,微婳虽然也想他,可都拒了。


    肃王本来行事就乖张冷血,平时定然得罪不少人,她可不想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终于熬到大婚的前一天,吃过晚膳,柳氏来到微婳闺房,将新婚夜女儿家要注意的事项一一跟她说了,还递给她一本小册子。


    微婳隐约知道小册子是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只看了第一页便粉脸涨得通红,啪的一下合起来丢还给她母亲。


    “母亲!那,那东西怎的那么丑!”


    小册子是柳氏身边的嬷嬷去寻来的,不是什么精品,人物形态面容都是模糊无关紧要的,反倒是某些东西具象又凸现。


    柳氏拿到册子的时候也无奈,再去换恐怕也换不到什么好的,于是将就拿来给微婳看,反正也就是个辅助教材,该教的她都教了。


    柳氏道:“其实,也不是很丑。”


    新婚之夜,姑娘家自己羞到不行,那里还敢看男人那东|西,待到新婚过后,关系融合了,再看自然而然就适应了。


    “你看看动作和姿势就行,王爷是习武之人,母亲有些怕你吃不消,刚刚新婚的时候,可以这样,而后磨合得好了,可以那样。”


    柳氏打开那小册子,用手指点着那些小人,这样那样的说了好一会儿。


    微婳一边红着脸听母亲教导,一边忍不住猜想。


    母亲平时看着孱弱恬静,可谈到这个竟然眉眼生动,想来跟父亲在那个方面应是鱼水甚欢的。


    母亲走后,微婳早早休息,然而还是没睡够,半夜就被叫了起来。


    开面、修眉、梳头、敷粉,然后又是凤冠霞帔里三层外三层地套上。


    做完这一切,微婳觉得这个头不是自己的头,脸也不是自己的脸了,完全像个木头人任人摆弄。


    喜娘一边伺候她装扮,一边又叮嘱她今日注意的事项。


    那边喜乐奏响,微婳知道迎亲的人到了。


    全福人笑着将大红盖头盖在微婳头上。


    至此,微婳的视线便只剩脚前的一点点空隙。


    因沈思没有儿子,之前那养子不成器被逐回老家去了,微婳出嫁便由柳峥替代兄长之职。


    柳峥将微婳背起,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到了花轿里,朝微婳说道:“表妹今日大喜,表哥祝你和王爷百年好合,万事尽欢。但若是以后受了委屈,可万万不用忍着,沈家和柳家都是你的依靠。”


    她知道柳峥这是真心实意的把她当成妹妹了,她诚挚说道:“多谢表哥,婳儿知道的。”


    那边礼官喊:“升撵——”


    微婳的喜轿连同十里红妆一起送进了肃王府。


    微婳坐在轿子里摇得头晕,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轿子落定,忽而听见轿门被踢了一下,随后轿门打开,一根红绸带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送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