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相救

作品:《霜剑与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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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帷帐着火后,火势便一发不可收拾。刹时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愫愫被浓烟呛得直咳嗽,随手扔了火盆,左手捂住口鼻,右手握住刀柄。


    很快,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


    明火逼近,整间屋子不过半刻化为一片火海,房梁大火熊熊,不停有瓦片噼里啪啦掉落砸在她身上。


    愫愫眼中逼出了泪,却顾不上擦泪,只听耳畔传来锁坠落在地的声音。她在门打开一条缝隙时猛冲出去,手一折一伸,露出的利刃狠狠扎在来人后颈上。


    血意弥漫了她的眼睛。


    眼角一滴温热坠下,分不清是烟熏出来的泪还是血。


    泪光朦胧中,愫愫望见了方怀之的眼睛,痛苦之中藏着几分悲哀。


    去你的。


    愫愫咬牙抽出利刃,推开方怀之竭尽全力往前跑去……


    半日寒风,夜晚来临时候终于下了雪。无数雪花从半空中飘飘扬扬坠下,打着旋儿落入寒土之上。


    愫愫脚步很快,但侍卫脚步更快,不过弹指一挥间,便已能听见声音越来越近。


    她并未走正门,而是凭记忆走了一条小道。但地上薄雪已积了一层,脚印清晰可见。


    侧门近在眼前,却是锁着的。她抽出沾血的刀正要将木栓劈开,门却自己打开了。


    一道人影映入眼帘,他头顶覆雪,不知在雪中行走了多久。


    “沈缱!”


    他愕然抬眼,只见一道身影闯入自己怀里。寒冷不再,痛意不再,能感知的,唯有她灼热的体温。


    愫愫紧紧抱住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我杀了方怀之,朝廷必要追杀我。沈缱,你愿意与我一起走吗?”


    沈缱被她抱得动不了,语气呆呆的:“去哪?”


    “岳州,你可愿意?”


    爹爹给月叔去过信,月家应当有所准备。如今大雪将至,梅庄不日便会封山,官府便极难找到他们。等这风头一过再回朗州不迟。


    漫天飞舞的大雪里,愫愫等待着他的回应。


    少年偷偷揽住怀中人的腰肢,轻微而又怀着几分生涩的羞赧,如一只偷腥的猫咪,小心翼翼叼着得手的鱼。


    “愿意。”他轻声道。


    “好。”愫愫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此番答应了我,便再无回头路可走。我赵愫愫往后就算是下地狱,也要拉着你一起下。”


    雪突然下大了。


    后来的许多年,沈缱一直庆幸今日所的选择。


    这短短二字,成全了他过往所有的喜欢,还有未来无尽的欢喜。


    *


    门内忽然传出一声喊叫。


    “在那!快追!”


    追兵很快赶来,愫愫拉着沈缱,往祁雾河旁奔去。知道他腿伤未愈,她刻意跑得慢些,怎料还是听见了沈缱一声压抑的闷哼声。


    “赵姑娘,你先走吧。”


    愫愫拉着他手臂将他扶起来。“要走便一起走!”


    那些人看到沈缱同她在一起,如若抓到了他,势必要严刑拷问,她不能把他往火坑里推。


    “我背你!”


    还未等沈缱拒绝,只听背后传来一阵狂傲的笑声。


    只见韦见愁慢悠悠从黑暗中走出来,张狂地望着面前不下三十个侍卫,勾了勾手。


    “好久都没使过剑了,你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


    “你是谁,休要与官府作对!”


    他不屑地切了声:“我这辈子还没干过顺着官府的事儿。”


    侍卫交换一眼,齐齐拔刀而上。


    “杀!”


    只听韦见愁冷嗤一声,漫不经心挽了个剑花,下一瞬,他身形化为一片虚影,只见剑光一闪,剑气凌冽如寒风凛然刮过,余下的,只有噗嗤不止的血纷纷扬扬溅在雪地上。


    剑起命断,不过须臾。


    这是愫愫第一次见他使剑。


    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唯有一个快字。但天下大多武功,也敌不过这一个快字。


    他唰得一声收剑入鞘,看向两人。


    “赵姑娘,又见面了。”


    沈缱并未看他,撑着身体站起身:“赵姑娘,我们走吧。”


    愫愫点点头,朝着韦见愁道:“后会有期。”


    两人沿着巷子慢慢往祁雾河而去,阿浮早已在岸边等了许久,一看到愫愫的影子,连忙飞奔着跑过去。


    “姑娘,你总算来了,可要吓死我了!”


    愫愫笑:“什么死不死的,这不还好生活着么……船呢?”


    阿浮往后一指:“那儿!”


    “先走吧。”


    三人一道入了船。


    船帆撑开,船缓缓开动。


    船舱内比外头暖和得多,愫愫将沈缱扶到榻上,搓了搓冻僵的手。船屋内放了一盆炭火。


    愫愫将手放上去烤了烤,然后轻轻放在沈缱膝上。


    “疼?”


    沈缱摇摇头,已经感觉不到了。


    愫愫也猜出来他定是疼得麻木了。从沈家到停云楼驾车都需一刻钟,如此冷的天,他一人跑去停云楼找韦见愁,怕是新伤加旧伤,病情愈发严重。


    “到了岳州,你便天天待在屋中修养,哪儿都不许去,可明白?”


    他乖顺地点点头。


    “还有……”愫愫耳梢生出一丝热意,转过眼看着窗外缓缓的流水,“你以后便叫我阿愫吧,至于赵姑娘……”


    愫愫咳了下,抬眼望着他。


    “你若喜欢,也无不可。”


    沈缱眉眼间的生动仿佛要溢出来,笑容清浅。


    “我听阿愫的。”


    *


    从朗州至岳州乃是顺水而下,加之冬夜风急,翌日刚过日中时分船便停在了梅庄渡口。


    船夫站在甲板上同她道别:“沈姑娘,薛家还等着,我便不去了。老爷说您在岳州不必担心别的,等风头去了,再派船将您接回来。”


    “多谢张伯。”


    船夫笑着点点头,驾船而去。


    从渡口到梅庄还有一段路,沈缱的腿尚未恢复,只能在客栈里先住几日。


    好在岳州的雪较朗州下得小些,离大学封山还有一段时日。


    四人入了客栈,先点了些热汤暖身子。


    斯湫特地寻了个避风之地,视线开阔,能将一楼情形一览无余。


    因着大雪,这间小小的客栈很是热闹,喝酒划拳,侃天说地,好不快活。


    就在愫愫她们坐的那位置之下,两三个船夫打扮的正在喝酒闲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