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作品:《南安诡闻集

    []


    道正退至一边,面色凝重,陈述事实道:“道忠师弟死了。”


    道忠的尸体未经处理,在大雨中淋了两个晚上,已经开始腐败且散发着臭气。


    整座大殿被这样的气味笼罩,让站在一旁的那些人不忍皱眉。


    慕荷看了一眼尸体的惨状后,连连后退好几步,一只手在面前不断扇风,嘟囔着说:“好臭啊……”


    沈商陆则不嫌,装备齐整走上前,蹲下去查看道忠的尸体。


    他将手搭在道忠的后脑勺,原本该平整的地方凹陷着,黑血已经干涸。


    于是,沈商陆抬头问:“道正师父是在哪里找到道忠师父的?”


    道正闻言,将找寻道忠的经过事无巨细告诉了沈商陆,“是在后山的悔过崖下。”


    “崖边与崖底相距极高,我想师弟应该是……坠崖身亡的。”


    颜鹤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道忠,鞋底和衣裳上沾着泥浆和枯草,上前问道正:“现场情况如何?”


    道正摇头道:“雨太大,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悔过崖顶已经被雨水冲刷,那些原本属于道忠的痕迹早已消失不见。


    沈商陆抬起道忠已经僵直的手,检查后对众人说:“从尸体僵硬程度看,已经发展至全身,且全身关节已至僵硬巅峰。”


    停顿片刻后,他推测了死亡时间,“应该在发现尸体的前一晚,即昨夜戌时至次日丑时。”


    话音一落,沈商陆就和颜鹤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颜鹤走至中央,礼貌作揖后,开口道:“诸位也听到了,请问你们昨夜戌时到今日丑时都在做什么?”


    道海率先回应,“近期周大人按例查账,贫僧掌管寺中财政,因此昨夜和随行小僧通宵对账,彼此可以作证。”


    说罢,那位小僧站出来,说:“是,小僧一直陪在道海师叔身旁,从未离开过。”


    颜鹤将视线移到道正身上,听见他说:“昨夜贫僧一直在照顾师父,一直到今日卯时才离开。”


    监寺出来为道正作证,道正的不在场证明亦被证实。


    “道归师父呢?”


    道归站出来,合掌作揖,“昨夜我早早就睡下了,一直不曾离开房间一步。”


    王京和林正在房间下棋,沈商陆在禅房照顾慕荷,至于那位周大人……


    听说在夜里对雨畅饮。


    几个人各有各的说辞,都说自己有不在场证明。


    颜鹤思考时,一位小僧突然站出来,说:“浴佛节时那个小乞丐和道忠师叔吵了一架,昨天下午我还看见他们两个在山门处争吵,还说什么要约在后山见面。”


    小僧挠了挠头,思索一会儿后又灵光一闪,将他听见的谈话告诉颜鹤,“时间……时间正好就是酉时!”


    “小乞丐?”


    慕荷重复了一遍,皱眉问:“你们寺里还有乞丐?”


    道海笑着回应:“金龙寺普度众生,为乞丐提供饭食也是应该。”


    “哦?那个乞丐是不是叫钱飞?”慕荷玩味的看着道海,又一次咄咄逼人道:“可我听说,你们这些和尚对她并不友好。尤其是这个道忠和尚,三天两头欺负人家!”


    “还敢说自己普度众生,真是有脸呐!”


    慕荷再直言直语说下去,就该被寺里的僧人联合揍一顿了。


    沈商陆见状,立即将她拉走护在身后,替她收拾烂摊子,向道海道歉。


    之后,慕荷被沈商陆拉走了。


    那些小僧也各行其职离开了大殿。


    颜鹤找到钱飞时,已经夜幕沉沉。


    钱飞和往常一样偷偷摸摸溜进斋堂,颜鹤则守在门外瓮中捉鳖。


    “钱飞?”


    颜鹤喊了她一声,站在原地没有走近。


    钱飞闻声,放下手中素面就跑。


    可斋堂只有一条路,她不出意外撞上了颜鹤。


    颜鹤的声音洋洋盈耳,环绕在寂静的斋堂中。“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问些有关道忠师父的事。”


    道忠,这个名字触动了钱飞的神经。


    她神色惊恐,瞳孔放大,脑海里闪过昨天在后山的点点经过。


    钱飞摇头,一口否定,“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钱飞矢口否认。


    “他死了。”颜鹤轻吐一口气,说:“他对你恶语相向,是因为他管理着斋堂,而你偷吃斋饭、素面,他的本心是履职尽责。”


    颜鹤点到即止,问她:“你多大了?”


    “十二。”


    钱飞比颜鹤矮一大截,因此她要看着颜鹤的视线,就只能仰视他。


    颜鹤见状,当即便选择蹲下,视线与钱飞齐平。


    “我们就这样聊天吧。”


    “你……”


    “我们是平等的,没有谁生来就要仰视谁,也没有人可以俯视你。”


    钱飞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说这样的说辞,年少如她、涉世未深,则渐渐放下了心防。


    她说:“蹲着不舒服,要不你坐着吧。”


    于是,他们两个坐在斋堂的窗下,听雨打窗棂。


    “道忠的死,你知道多少?”


    钱飞知道他不像那群和尚一样是恶人,但对这一点,同样绝口不提。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颜鹤看着她,用春风化雨般的声音一步步引导她讲出真相,说:“有人撞见你们在山门处争吵,你还放话约他去后山。你从小生活在这里,应该知道后山是什么地方吧。”


    钱飞对此供认不讳,“我是这样说过,但后来我根本没去。”


    颜鹤自知钱飞咬定自己不清楚,再怎么询问也是无果,便起身揭开锅盖,将冒着热气的素面递到她面前。


    并无责骂,而是和善的对她说:“趁热吃,如果将来想到什么细节,烦请告诉我。”


    钱飞接过面碗,碗上的温度将她冰冷的双手捂热,也连同她的心。


    乌云压顶,狂风袭来,几个人站在大殿在,僧衣下摆随风晃动。


    “大师兄,师父选住持接班人是按什么规矩来的?”


    道海从容自若的回答:“师父如何选择,我又怎会知晓。”


    “可我听说……整座寺里,二师兄威望可比大师兄您高得多,师父染上风寒这段时间,他日夜不辞辛苦照顾着,不就是为了让师父把位置传给他?”


    这话让表面镇定的道海坐不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住持之位要是给了道正,自己就完了。


    道归看见了道海一闪而过的惊慌,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捅出的篓子,不如我们联手解决掉道正,也是帮你自己一个大忙。”


    “你怎么知道的?”


    道海看着面前这个他曾经看不上的人,此刻竟然握着他的把柄,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道归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奸笑着说:“大师兄不必知道这么多,你只用清楚一点,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没有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大师兄可以慢慢想。”道归转身就要离开,迈出门槛那一刻,他停下来说了句:“我不急,但你得急一急了。一旦二师兄得势,失势的就是你!”


    在道归离开的最后一刻,道海点头同意了。


    道归想要的,从始至终就是住持这个位置而已。


    而道海想要的,是将那个秘密永远积压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