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作品:《旧诗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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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慕坚持要去现场,向繁洲本人是不赞同的。


    不过,何慕倔得跟他似的,做出的决定八匹马拉不回来。


    他只能任劳任怨地陪她去完成最后一天的拍摄,将热水和暖贴全部都带上了,他觉得以昨晚的状况,今天何慕也好不到哪去。


    今天要拍的是同学们朗诵自己的诗时要配的画面,选景有三个,一个是金色的麦田边,第二个是榕树下,另一个是夜晚的篝火前。


    此时正在拍第二个场景。


    这些诗是课堂上语文老师带大家创作出来的,没有什么华美的装订,只是用铅笔写在微黄的作业本上,将那一页撕了下来。


    有些同学撕得整齐,有的纸张边缘是带着不规则的锯齿的,但却十分质朴本真。


    何慕拿起被黑色燕尾夹压住的一摞纸,向繁洲循着她的目光也凑过来看。


    《靠山》


    如果山的那边才是世界


    为什么我却生在山的背面


    是因为它要成为我的靠山吗


    《春天》


    我想在春天里长住


    因为那像妈妈的怀抱


    如同我本就在爱里生长


    《太阳》


    我有一个朋友


    它永不缺席


    光明是它


    温暖亦是它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这样耀眼


    ……


    何慕为之动容,转头看向繁洲:“你有认识出版社的朋友吗?”


    “你想帮他们出版诗集?”他立刻会意。


    “嗯。”她腹部贴着暖贴,但仍隐隐作痛,左手正按着。


    向繁洲面向她,将她外套的扣子扣上:“改天我问问。”


    “扣上不好看……”何慕想要拒绝。


    他手里的动作顿住,掀起眼皮看她:“你肚子不疼了?”


    她没底气,没能反驳。


    向繁洲把扣子扣好,又拿着杯子倒水给她喝。


    “向总真是会疼女朋友,真细心,”一旁的李佳起哄,“何总监,你到底哪里找得这么好的男朋友呀?”


    “大马路上拣的。”何慕捧着热水开玩笑。


    向繁洲睨她一眼,又看李佳:“她是我老婆。”


    这下不止李佳八卦的小宇宙爆炸了,周围的同事也都来凑热闹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他们看得出这俩人关系匪浅,不然向繁洲也不能大老远跑这穷乡僻壤给她鞍前马后当小助理,却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结婚了。


    何慕没想到向繁洲语出惊人:“谁准你在这种场合公开的?”


    “你不愿意?”


    “我连你朋友都没见过,你在我这倒是处处刷脸熟。”


    向繁洲抚过她的后腰,与她耳语:“敢情你是觉得我没给你名分?”


    她垂头喝水,并不接话。


    “最近不是一直在忙,”他笑道,“他们叫我去我都没去,不是不带你。”


    “我没这意思,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何慕推开他,“我在工作呢,注意影响。”


    向繁洲仍笑着,她这个人真的是从小到大都这样,浑身上下嘴最硬,永远有拒人千里之外的能力,但他又觉得可爱,因为他能看到那重重迷雾障碍背后隐藏的柔软的心。


    他是为了保护她的身份而隐婚,但怎么说对她都是不尊重的,没见过父母,没有婚礼,没有任何名分,平白就成了他向繁洲的妻子,有点委屈是应该的。


    他恍然想到很多年前的语文课上,老师让他们做拼贴诗。


    不同的字和短句写在白纸上,被裁开,打乱,可以随意拼接。


    他作的诗是:“群山之间,我等影子入梦。”


    原因也不言而喻。


    更早的某一堂课上,老师在培养大家的想象力,问:“如果把选择权交给你们,你们会想成为什么?”


    周景禾的答案是:“影子。”


    “阴影?”她的同桌不解,“那不都是黑色的,不好看,不可爱。”


    “影子和光是共生的,它描摹万物的形状,像深情的诗人,”她眉目舒展,脸上映着光,“多浪漫。”


    向繁洲是认同她的观点的。


    影子是万物的背面,但不是永恒的黑色,它有无穷无尽的柔和,也是每个日日夜夜的我们,无论你如何自满,如何失意,它永远都在。


    拥抱它,也是在拥抱我们自己。


    她自小就是个玲珑剔透的性子,此时更甚。


    向繁洲知晓她对于这段感情的犹疑与徘徊,是奔向他时却步的脚,亦是想要敞开又关上的心。


    她本就是极独立的人,人格自洽,要让她去打破自己,去走向一段渺茫的爱情属实是过分的。


    并且他此时藏着身份,莫名奇妙地求婚,本就像不怀好心,她能同意已然是意外之意外。一定程度上,他对她而言完全是不安定因素,她需要时间去验证这份爱无可厚非。


    向繁洲太明白,他们缺席了太多的时光,他要重新走入她的生命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


    晚上的拍摄结束后,夜已深,远处已然静寂,只这一处聚集着人群,亮着光,仍有声响。


    几天的连轴转,团队的人都有点吃不消,收工的喜悦只持续了一刻,便意兴阑珊,垂头丧气地收拾残局。


    篝火未灭,窜起的红色火苗像不知疲倦舞动着的自由灵魂。


    一个场务本是负责灭掉火源的,却没有动手,吼一声:“我们不如趁此机会,纵情歌舞吧。”


    声音高亢明亮,如同黑夜中的光明指引。


    四散的人群脚步停住,回望声音源处,继而有人抱着音响从车上探出头,“咔哒”打开开关。


    何慕和向繁洲也回头看。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①港乐骤然响彻,像是点燃了某些暗藏的引线。


    有拎着摄像机的人和收道具的人跟着一起唱,尽管是不标准的粤语,但是跟唱得十分陶醉。


    众人跟着笑,目光聚集并且回温,疲惫仿佛在这一刻消除殆尽了。然后不断有人加入这个队伍,跟着音乐的节奏律动和挥舞手臂,仿若置身在一个海边音乐会的现场。


    何慕也抬眸看向繁洲,他的脸上映着微红的火光,意外有种矛盾的神秘感,他没有对众人突然的举动表示厌烦,也没有直接加入,眼中的情绪漾动着。


    有人拿着手机或者重新打开摄像机记录下这一刻的纵情。


    寂静的夜色与喧闹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却显得这群人更加得纯粹真诚。在这般催动下,何慕跟着肾上腺素飙升,也跟着加入副歌:“今日只有残缺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①


    向繁洲没想到此时她还有精力跟着闹,笑着旁观,下一秒却被何慕拉到光亮中。


    “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她怕音乐声太大,凑近他却仍加大了音量。


    “我又没你们一起工作。”


    “你这些天当总监助理当的挺尽职的。”何慕笑吟吟地说,尾调亦是上扬的。


    向繁洲觉得此时没有束缚的何慕,更自在,更迷人,明媚得像束不灭的光。他拉她进怀里,与她对视:“那你打算怎么奖励我?”


    “这么多人在呢?”何慕推开向繁洲凑近的脸。


    他眼底带笑,正准备开口,被打断。


    “非常感谢这一次的拍摄把我们聚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