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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市公墓。


    漫天雨雾给墓地笼上了一层晦暗，这是一个天气阴沉，飘着蒙蒙细雨的下午。


    陆北絮一身黑色西服，胸前别了朵白花，和父亲一同扶住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母亲，神情麻木地站在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里，男生穿着件白衬衫，一头干净的短发，笑容阳光爽朗，是陆北絮的弟弟，陆北晨。


    从发生车祸开始，到今天下葬，陆北絮没掉过一滴眼泪，也没说过一句话，灵魂仿佛早已随北晨死去。


    嗡……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将陆北絮的知觉堪堪拉回几分。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这一看，她的眸光一下顿住，来电显示：北晨。


    这两个字犹如一柄利剑，刺进陆北絮的心脏，令她全身血液瞬时凝固。


    她按下接听键，缓缓地将手机放到耳边。


    “姐！救我！！我在里……”


    嘟……嘟……电话挂断。


    陆北絮一下僵在原地。


    怎么会是……北晨的声音？


    她目光寸寸抬起，落到墓碑的照片上。


    尽管因为脑瘤压迫到视神经，她的视力一天不如一天，但北晨的模样早已深刻进她的脑海里。


    北晨已经死了，是谁打来的这通电话？


    冷意悄无声息蔓延开来，陆北絮张口，几天没说话的嗓音有些干哑：“爸……”


    陆爸闻声转过头来，一双苍老的眼睛布满血丝，应了声：“哎。”


    陆北絮这才发现，自她查出脑瘤那日起，爸妈私下里不知道哭过多少回，现在北晨又出事了，两个老人一下子佝偻了下去。


    “把北晨的手机给我。”


    陆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陆北絮。


    陆北絮将手机解锁，翻找几下，确定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部手机是伪造的。


    伪造得很像，若不是她太了解北晨使用手机的习惯，连她也差点发现不了。


    所以刚才那通电话是北晨打来的？北晨还活着？他在哪里？！


    陆北絮呼吸急促起来，连日来死水一样的眼睛在这一刻总算有了波动。


    她赶忙拨打出一串久违的号码，语气里难掩颤抖：“帮我查个电话地址。”


    手机那端，传来陆南风一贯温润的声音：“你是在求我吗？”


    “是。”


    陆北絮从不求人，许是她的回答令陆南风意外了下，陆南风沉默半晌才问：“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


    陆北絮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将暗未暗了，手机收到陆南风发来的消息：城北孤儿院。


    此外还有几张图片。


    她点开图片，只扫了几行上面的文字，眉头不由颦起，不因其它，只因其内容全部来自暗网，主题：里世界。


    传闻世界分为现实世界和里世界。


    现实世界是人类居住的正常世界，而里世界则是一个充斥着恐怖与诡异的地方。


    凡被拖进里世界的人只有集齐钥匙才能重返现实世界，并获得一次许愿机会。


    另外，如果人类主动进入里世界，将有一个额外的好处：治愈身体一切疾病。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世界各地都流传着形态不一的怪谈，还有不少闹鬼禁地。


    江市的城北孤儿院就是其中一处。


    据传很多年前，城北孤儿院发生过数起护工虐童案件，惨死了数名孩童。


    此后凡是进入城北孤儿院的人，无一例外全部失踪，于是那个地方渐渐地，就传出了闹鬼的传闻，再无人敢去，被废弃多年。


    以上是陆北絮听过的都市怪谈。


    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只当作一个猎奇乐子，可是现在，葬礼上那通诡异的电话打碎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她甚至希望有关里世界的内容是真实的，至少那代表着北晨还活着，活在一个……他们无法触及的异世界。


    耳边回响起北晨的呼救：“姐！救我！！我在里……”


    里？里世界？！


    陆北絮匆忙跑回卧室，将长长的乌发扎成马尾，换上黑色运动装，再翻出一只黑色双肩包，往包里装几件衣物，脚步“蹬蹬蹬”地下楼去。


    “小姐，晚饭已经……”


    “张姨我出去一趟，晚饭不吃了。对了，我爸妈在哪？”


    “在书房……”


    此时的书房里静悄悄一片，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说不出的孤寂与冷清。


    陆爸陆妈坐在沙发上暗自垂泪，捧着北晨的相册一页页翻阅。


    少年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笑脸被永久地定格在了上面。


    陆北絮的喉咙不由哽住，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爸妈的两鬓已经生出了白发，人也快速地消瘦了下去。


    虽然从小，他们忙于生意，把她和北晨放在乡下老家，可他们爱孩子的心不曾变过。


    “爸，妈，我要出趟远门。”


    二老闻言抬起头，红着眼望过来。


    陆北絮很想把北晨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们，可是万一呢？万一事实并不是这样，他们禁不起第二次失去了。


    “北絮……”陆母起身。


    陆北絮道：“你们放心，等我办完事，会好好地回来。”


    好好地把北晨带回来，如果有关里世界的内容是真实的。


    陆北絮逼退目中热意，转身就走。


    待出了别墅大门，外面的雨还在下，天色更加阴沉了，很快就要黑透。


    “北絮！”身后，陆母追出来，“你要去哪里？！”


    陆北絮背着双肩包，打着伞站在雨中，回头朝母亲笑笑，挥手告别。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离开，但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是北晨与她相依为命，一路走来的，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把北晨带回来。


    “北絮，是妈妈……对不住你们。”眼泪在这一刻从陆母的脸上滑落。


    这是一句迟来的道歉，为他们在孩子成长路上的缺席道歉。


    直觉告诉陆母，儿子走了，女儿也正在离她远去。


    陆北絮没说话，依旧笑着挥手。


    或许是病情加重了，又或许是雨太大，天太暗，她的视力差到连母亲的样子都看不清了。


    本来依她的情况应该住院治疗，但她不想将自己所剩无多的生命全浪费在医院里，而爸妈大概因着对孩子的亏欠，便也由着她。


    就像现在，她要走，无人敢拦。


    她向来有主见，习惯了。


    ·


    陆北絮离开家，走了很远的路。


    雨下得越发大了。


    她不想让爸妈知道她要去哪，就在路边随手拦下辆出租车，目的地：城北孤儿院。


    司机一听到“城北孤儿院”，脸色一下变了，“小姑娘，那地方去不得啊！”


    去不得，陆北絮也必须去。


    她向司机提出三倍的价钱，司机好一通纠结后，这才咬咬牙接下订单。


    车子在雨夜里一路飞驰，穿过城市的霓虹，停在江市的城北郊区，距离孤儿院三百米开外的地方，司机不愿再靠近了。


    陆北絮也不勉强他，给他转了钱，下车，打伞，独自一人踏上这条幽深崎岖的道路，朝城北孤儿院一步步走去。


    来到孤儿院门口，夜幕下一扇生锈的铁门拦住了陆北絮的去路。


    铁门没有上锁，上面的锈迹像血一样，斑驳发黑，被雨水冲刷着，淌下浑浊的水渍。


    陆北絮通过铁门的缝隙朝里望去，依稀可见孤儿院长排的房子，共有两层楼，其上嵌着分布均匀的窗口，此时黑洞洞地窥伺着，不知道里面暗藏了什么。


    她伸手推开铁门，指尖湿漉冰冷，铁片摩擦间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划破了寂静的雨夜。


    她大着胆子走进去，身后铁门突然“乓”地一声关上，吓了她一跳。


    她回头，就见铁门恢复了原状，便心想也许是风大的缘故吧。


    陆北絮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