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作品:《延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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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去算卦。绕了一圈出来时他顺手放了一颗金铢在功德箱。


    功德箱旁的小沙弥看他出手大方,问他要不要去用斋饭,他谢绝了。


    出来寺庙门前有一个画扇面的小摊子,摊主是个清秀的书生,说二十五文钱可画一把扇面。


    书生说可在扇面许愿。


    画的人很多,她便在后面排队,萧誉瞧着这长队,“你想画什么样的?我回去给你画。”


    一幅画作千金难求的萧誉说给她画扇面,她是高兴的,如若有朝一日落魄,也能卖不少钱,“不,在这儿说不定就很灵验。”


    萧誉诧异,“刚刚在里面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天下雪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是人啊,也会有所求啊。”


    排了半个时辰才到他们,她选了一把紫竹材质的扇骨,问书生能不能自己写。


    书生把扇面和毛笔都递给她,她不带犹豫,挥毫落下早已想好的四字:长命百岁。


    书生待扇面干透,便帮她细细贴上扇骨,最后用一个绒布袋子装起来。


    “这便是你的心愿么?”


    心愿吗?


    她笑了笑没说话,与其说心愿,不如说是贪念或是求而不得。


    她留恋这人间。


    他们第二日便离开沧北城,南下。


    出了城,萧誉便买了两匹马。


    那时她在城外的草棚吃豆花,看着萧誉牵过来的马陷入了沉思。


    “出发罢,天黑前能赶到沧南城。”


    天下雪拿着刚打包好的几个烧饼,犹豫了半晌,终是开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骑马呢?”


    这次轮到萧誉陷入了沉思,会不会骑马这个事儿,从不在他的思考范围。


    每年的王家狩猎,他身边的友人一个个比他冲得还猛,这……不会骑马。


    他沉思了良久,到底是共乘一匹马呢?还是花一天教会她骑马呢?


    “老板,帮我再装几个烧饼。”


    天下雪看着手里的几个饼,难道对萧誉的食量做出了错误估算/


    “我们今天不去沧南城了,去煤山镇。”


    当然,她不会自取其辱地问为什么不去沧南城,但确实没想到萧誉竟是要教她骑马。


    她在马背上坐得晃晃悠悠,他牵着缰绳走得闲庭信步。


    路人瞧着他们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晌午时,还遇到了一个骑着毛驴的少年,少年表示他们这样骑马实在过于暴殄天物了,不如他们换一换。


    然后……就被萧誉狠狠地拒绝了。


    少年头一扭,傲娇地走了。


    浮云遮日,落叶纷纷。


    萧誉让她慢跑几步,一开始学得还挺好。萧誉挺欣慰的,看着她越跑越快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还没教她如何勒马?


    他飞奔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枯叶上了。整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树梢头。


    “摔哪了?”他细细地打量,好像没有出血。


    那是天下雪第一次看到如此慌张的萧誉,但是,别人慌张的时候她都无比淡定,“大约是腿断了吧。”


    “痛了可以哭出来。”他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年他身边唯一一个女子便是天璇,但是天璇是个暗卫,莫说断了一条腿,便是双腿尽断,也会紧握着刀杀出去。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


    “但是我不想哭。”哭又不能解决问题


    他好像忘了,她从前就不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的娇小孩。


    他把她抱起来,一路往煤山镇都很沉默。


    天下雪安慰他,“真的不怎么痛。”


    “小时候吧,流浪到青竹镇,认识一个开医馆的老先生,他会收草药什么的。


    那时候没什么求生技能,还穷。想着我也可以采药卖给老先生啊,能挣钱能吃饱饭。


    但是我又认不得草药,就求老先生教我认草药,我比市价便宜卖给他。


    其实给他采药的人很多,大约是看我可怜吧,他答应了。


    采那株半夏的时候,我知道我不该贪心的,但是它就在眼前,伸手可及。


    所以我掉下山的时候,实在后悔。”


    抱着她的手紧了一紧,她笑了笑又继续,“我从山上滚下来,伤得不是很重,就是断了腿,跟今天一样。


    那山上人迹罕至,我当时在想,不会没人路过吧,那个地方我看着也不是特别喜欢,当我埋骨之地我实在不愿意。


    过了很久,有一个少年路过,我求他背我回镇上,背篓里的草药都给他当报酬。


    其实我当时说完就有点后悔了,万一他把我的草药抢走把我丢在这里怎么办?我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呢。


    幸好,这个世间还是有好人的,他把我背回了青竹镇。”


    听到这里,萧誉越发沉默了。


    他恨十四岁的自己不够强大,没有把她带出牢笼。


    而且故事发展到这里,就该是——少女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但是她回来的时候是孤身一人的,不会是少年出了什么意外?然后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天下雪看到他皱着的眉头,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知道他把我背到青竹镇的医馆里,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说,老子忍你很久了,老子是女的。”


    萧誉:……


    “是九月吗?”


    他果然知道九月的真实身份。


    “不是,她说她的理想是当一个保家卫国的女将军,然后她拿走了我的所有存款,说追梦去了。自此多年,我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所以朝中有保家卫国的女将军么?”


    萧誉思索半晌,“没有。”


    天下雪有点低落,“那看来是她还没有实现梦想。”


    “你怎么知道不会是她半途改变了梦想呢?”


    “也对。”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一边走一边学骑马的话,傍晚前就该走到煤山镇了。但是由于她摔断了腿,马也受惊跑了,萧誉抱着她走了一段,后来大约是觉得这样行程太慢了,焉知半夜能不能赶到。


    恰好路过一块田地,买下了一头毛驴。


    她坐在毛驴上哈哈大笑,“如果你答应了用马跟少年换毛驴,那我们就省了买驴的银子了。”


    他们到煤山镇的时候已经入黑了。


    煤山,顾名思义这附近盛产黑煤,故这镇子的名字听着就很富有。进了镇,才发现,这个镇是真的很富有。


    街道两边的店都装得金碧辉煌,街上的红灯笼都比别的镇要新净。


    用萧誉的话说就是,这个镇连赋税都是很高的。


    他先是找了一家医馆,大夫表示这腿问题不大,接上骨头用木头固定,很快就好了,年轻人身体好,不怕的。


    晚饭照例是在客栈解决的。


    天下雪表示不太饿,因为她在小毛驴上啃了一路的烧饼。


    她啃着梨子,宽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