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诚惶书(一)

作品:《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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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知转过身,却见鲁三娘只是轻扯起唇角回应她。


    “怎么,悔了?”


    “哪有。”


    李知又抬步,坐回到鲁南绾身边,“那为何怏怏不乐的?”


    鲁南绾垂头,手里头绞着帕子,“顾宴安家风严苛,我同他母亲相处过几次,觉得顾夫人性子淡淡,便有些发怵。”她转过眼来,朝李知问道:“昭九,你说顾夫人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胡想。”


    李知将她的手拉起来握紧,复又轻轻拍,“有些人天生性子便是淡然,你若无错,她何来厌恶,再者言顾中丞那样的家风世族,若非尊长同意,他自己也属意,又怎会应下?”


    鲁三娘倒也听下这话,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也未曾想,真就一晃便要嫁做人妇,心里头总是有些不真切。”


    李知听此笑起来,“心想事成,何来不真切?三娘不若想想顾中丞那般板正的人物,后日得在这院外作催妆诗,模样得多有趣?”


    鲁南绾移眼到窗外,庭中的种下的那片竹子正簌簌作响,想着顾宴安那人,她掩唇笑出声来,便叹道:“他那样的人,念这种诗,怕是笑也不肯笑。”


    夫妻两人相处之间的事,她也不好接话。


    李知只同着她一起望向窗棂外,脑中倏忽想起谢愈来。


    谢清让作诗向来清隽,一时竟也想象不出他念催妆诗,又是何等模样。


    被李知这番开解,鲁南绾心中郁结倒是散了,她抬手缠着李知的胳膊,歪头在她肩头轻靠了一会儿。


    “昭九。”


    “嗯?”李知偏头应了一声。


    “这么久了,你还未遇见能让自己驻足的郎君嘛?”


    起了阵风,朝这屋内带进些冷气,李知瑟缩一下,将案几上的汤婆子拿住,搁在怀里。


    “我总不是这辈子是为了嫁人而生的吧,若是遇见两情相悦的人,便嫁人,若遇不见,不嫁我也能过得好好的。”


    鲁南绾对她这番话早已不见怪了,只抬起头瞧她的眼,“真的一个也没有?”


    屋内静谧半刻。


    “有的。”李知偏头接话。


    便见鲁三娘神情愕然,一下从李知怀中坐直了身,“是哪家的郎君?”


    李知捏了捏汤婆子,微张唇。


    “谢愈,谢清让。”


    鲁南绾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她愣了瞬,开口道:“这人不是……你的习字先生吗?”


    她盯着李知,忽品出些不对劲来,她记得谢愈可是两年前便做了李知先生。


    “好呀,李昭九你竟瞒我这么久。你方才那句话,我还真以为你是要看破红尘,出家入山呢。”


    “我也未说错,总归前句话是我奉行一生的道理,只是恰好,遇见他罢了。”


    鲁南绾不忿,“那你此前也不与我说过。”


    李知驳不了她的话,只好展颜攀着鲁南绾的衣袖,“三娘从前也未问呀?你瞧今日问,我便答了。”


    鲁南绾被她一噎,说不出话来。


    “那谢愈呢,他喜欢你吗?”


    李知便不出声了,她总归还是有些赧然当着鲁三娘的面堂而皇之地说出口来,却也不想骗她。


    鲁南绾就见李知微垂着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她便笑出声来,“难得见你李昭九这副模样,今日我可不会放过你了,你需得好好同我说说你二人是如何结缘的。”


    李知被她缠得无奈,只好捡着些旧事说与鲁南绾听。


    两日一晃就至,十月初七,崇义坊的街头锣鼓喧天。


    顾宴安迈步进了鲁府,接下聘燕,又在院外作了催妆诗,众人拥贺得闹了一番,顾宴安便接下盖着敝膝的鲁南绾一路浩浩荡荡去往永乐坊。


    李知站在堂中瞧望,便见一声喜唤,“新娘子接来啦!”


    顾宴安同鲁三娘迈步进来,一人执笏,一人拿扇。


    那方才下婿,这方便戏妇。


    鲁南绾红着脸转席走过,顾家家风严苛,便是这戏妇的说辞也文雅严谨的很,并未太过分。


    跨过马鞍与米袋,踏入毡席,米盈便撒了下来。


    两人行至礼成,便入青庐。


    李知提裙坐下,盯着那青庐微微出神。


    今日在鲁郡公府上,那顾宴安一本正经地念催妆诗,耳边却红了半片。两人一个坐着半掩着敝膝脸红,一个站着耳红,倒真的极其有趣。


    她微扬嘴角,转头便同谢愈对上,下一刻谢愈便踱步过来。


    “在想什么?”


    四周灯火熠熠,酒闹声不停,快要盖过李知的声音。


    “我在想,鲁三娘同顾中丞倒是十分登对。”


    谢愈却垂下眼不说话了。


    今日这婚宴又让他正视起自己同李知。


    他如今只七品,刚来长安已快三年,却并无什么根基,宅院也将才买了□□亩地,将昭九娶进府里岂非让她受苦。


    他同李知,倒才是不登对。


    谢愈蜷起指尖,轻说道:“我会黾勉的。”


    李知怔住,方才悟过来谢清让话里的意思,复而弯眼莞尔。


    “谢清让,我早与你说过,旁的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郎君的品行,他是否尊我爱我,是否辩事理,嫉恶行。两人若是灵魂相契,便是身处山野田间,也是甘之如饴。”


    谢愈却望着她摇头,黑眸微动,眼底如池水澄清,“世人定下婚习,你不在意,我总该为你的尊长亲朋在意。”


    “你这样好,该配上更好的。”


    至婚宴结束,月已高升,李知同着父亲母亲上了马车回坊。


    一路静默。


    陈徽仙忽出了声:“昭九,你也不小了。”


    这鲁家顾家的婚事一完,长安城适龄待嫁的高门女娘也不剩多少。


    李使期一听,忙将她一碰。


    陈徽仙未理会他,直言:“昭九你同阿娘说,你对谢愈是什么想法?”


    “哎呀!”李使期一摆手,扯扯陈徽仙的衣袖,“女儿家的着什么急,又不是嫁不出去?”


    陈徽仙一听便转过头斜睨他一眼,“你心疼女儿,那她终归是要嫁人的,别把什么胡话都往外说,你在鲁郡公酒席上说的话我还未同你算账呢!”说到后处,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