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暮前些天想着还有两周才开学,便飞了过来。


    然后撺掇父母一起，一家三口在附近景点逛逛。


    江南嘛，康熙、乾隆都喜欢来的。就在附近找个地方逛耍还是可以的。


    顾占林想到妻子心里生病了,儿子也难得来一趟。


    上周日就抽了一天的时间陪他们出去逛耍，看风景、吃小吃


    他们一家三口,还是十年前才有过这样的家庭时光了。


    顾朝暮记得，那会儿父母很恩爱的。


    矮矮的他，走在中间一手牵一个。


    他们就在他头顶上方互相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那会儿他不太看得懂而已。


    如今依然是他走在中间。他们两个却是一边一个，毫无目光交流。


    母亲和他挨得很近，倒像是拿他当个间隔。


    唯一庆幸的就是，出门在外没再吵架了。


    中途顾朝暮还特地找借口走开了一阵,留两人独处。


    等他跑回停车场拿了漏在后备箱的崂山矿泉水回来,这俩坐在石台阶上的成年人总算有了点破冰的迹象,在平和地说话。


    顾朝暮便放慢了脚步，又耽搁了一阵才走回来。


    这一天下来,感觉还不错。


    回程,赵思嘉有些体力不支,需要人搀扶。


    顾朝暮举起两只手示意自己两手都不空。


    父母拿的东西都转移到他手上了。


    顾占林从旁边伸过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走吧——”


    赵思嘉是真没力气了，而且今天也没闹矛盾。最后便由得他半拉着把自己弄回了停车场。


    快走到的时候，顾占林道：“体力差了的，爬山往返有些吃力。听说老蒋以前带美龄上峨眉山、上庐山都是坐滑竿。”


    赵思嘉道：“你还能公然鼓动人来干这个不成？”


    如今，除了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提纲挈领,具体的经济政策可还没出台呢。


    那十年因为经济路线出问题的官员还少了？


    她可不想再去劳改个十来年啊。


    顾占林道：“找几个典型,看他们挣到钱了然后没人抓,效仿者自然就有了。”


    这一开始,他肯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是不是官方出面支持，确实性质不一样。


    但辖下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确实可以想法子创收。


    他这里和别处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顾朝暮补充道：“这一路我带了三瓶矿泉水都喝光了。”


    老百姓肯定不像他们，能买到崂山矿泉水。但北冰洋汽水这些要买不麻烦。


    实在不行，烧了开水在沿途给人灌也行啊。就两分钱一壶应该有渴了的游人愿意灌的。


    而附近农民烧开水，一整瓶也要不了什么钱。


    赵思嘉道：“何必一定要喝开水？弄几根黄瓜或者甘蔗也行啊。喏，这山泉水这么沁人，就泡在山泉里。跟放冰箱冷藏的效果也差不多了。”


    他们一家三口是顾朝暮背了几斤苹果。


    苹果皮可以好的嘛，在山泉出水口冲一冲就可以啃。


    顾占林笑笑，这么一家子和谐挺好的。


    他也不想家里成天就是争吵、怀疑。心累啊！


    本来上班就辛苦了，这样多好！


    不过他也只有一天空闲，还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当天晚饭后他就不得不坐上司机开来接的车返回了。


    不过当天出游的效果真的不错，赵思嘉心情堪称愉悦。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吧，还对着他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顾占林临走把儿子叫到一边，“我跟你妈的关系还是有些僵。让她去看心理医生的话由我来讲，她可能会十分抵触。你这几天找个机会，缓和的劝劝她。”


    顾朝暮点点头，“我会试着找机会。爸，你也注意身体。”


    剩下几天就是顾朝暮陪着他妈闲逛。


    可能这种环境下，身边又是亲儿子，赵思嘉的神经就没崩那么紧了，越来越放松。


    今天周六，母子俩上午在古镇的一处茶馆听评弹，十分的悠闲。


    中午在大船上吃现捕捞的鱼，一鱼多吃。


    顾朝暮能挣钱啊，这一趟出来母子俩花得特别的畅快。


    赵思嘉道：“还是跟你一道出来好。从前不管是跟着你爸出门，还是跟着你爷爷出门，这也要注意影响、那也要注意影响。”


    还是她儿子最好，什么都舍得花钱给她买。


    花掉普


    通人半个月、一个月的工资也在所不惜。


    “钱就是挣来花的嘛。你是我妈，我不为你花钱，为谁花钱啊？”


    两人坐在船边看着流水、青山，十分的惬意。


    “妈，你说等你回京给我找对象。其实你不是要挑家世，是要挑品行吧？”


    赵思嘉端着茶盏道：“先要挑品行，但家世也要看一看。毕竟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是门当户对好些。不过二者之间，品行更重要。”


    那十年背叛朋友、师长、亲人的，家世好的还少了？


    所以，肯定品行更重要。


    顾朝暮点头，确认了这一点就好。


    要门当户对，主要也是为了三观上没有太大的出入。


    至于说女方家世上的帮衬，他以后是要搞技术的，不靠这个。


    就连爷爷的人脉他都不太用得到。搞技术，还是要靠真本事吃饭的。


    赵思嘉看他一眼，狐疑地道：“怎么，你自己有人了？”


    “从农场回来就准备高考，还顺带开了个厂赚钱。暑假又在病床上趟了三周。我上哪有人去？不过妈，我已经20岁，不是孩子了。处对象是我自己的事，不希望长辈干涉太多。我又不是大堂哥，还需要考虑联姻。”


    顾家的门楣，在军中的势力主要是靠长房撑着。


    他这个二房的儿子，又不上第一线，不用管那么多。


    反正，想让他为了家族、为了给大堂哥铺路去联姻，那是万万不行的。


    而且，爷爷也从来不讲究这个。


    哦，为了他爸也不行。


    家里都即有人从军、又有人从政了，就别打小辈的主意了。


    赵思嘉蹙眉，“你社会经验不足，回头看让哪个心机深的哄骗了。”


    那些人，在没有撕破脸前装得可好了。


    她现在都还会偶尔梦到那些个穿着绿军装、蓝裤子，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人，凶神恶煞的样子。


    顾朝暮失笑，“妈，农场就是个小社会。里头的利益纷争我既然能应付，你就不能说我社会经验不足。而且，我短期内只要精力肯定放在学业上。谁能轻易诱惑得了我？”


    赵思嘉摸摸儿子，想到他年纪不大就去清理猪圈、伺候母猪坐月子，要不然就是替农场去卖猪肉，


    也是心酸不已。


    “可等你以后真读到了博士，同龄人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要老牛吃嫩草不成？”


    “我可以找有共同追求的人啊。我读到博士也才二十七岁，又不是多老。如今都强调晚婚、晚育呢。我觉得同样在学业上有追求，晚婚的女同志应该是不少的。如今我知道你的忌讳，会格外当心的。来，吃鱼，小心刺！”


    玩了几天，眼看母亲越来越放松，顾朝暮也是很高兴的。


    他每晚给父亲打电话，顾占林听说有进展也很是高兴，“再接再厉啊。可惜你留在北京读大学，你要是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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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读复旦或者交大，离我们就近了。”


    那得是多好一个帮他哄老婆的帮手啊。


    这会儿回到了父亲工作的地方，顾朝暮准备把自己的行李还有这几天随手买的一些物件都打包好。


    他买了很多伴手礼，大部分留给母亲，让她可以去分给大院里的熟人。


    小部分，他预备带回北京给于朵。都是些新奇、有特色的物件。


    他都是大量的买，他妈理不清他到底买了多少。


    这样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直接出发去机场。


    到时候他爸的司机会开车送他。到了北京机场，常安也说安排车来接他。


    顾占林下班回来晚了，一回来他就上楼来问儿子，“去看心理医生的事，你和你妈沟通好了么？”


    “几次想开口，又担心影响我妈游玩的心情。拖着、拖着就回来了。我们这会儿去说吧。”


    顾占林瞪他两眼，“你不是答应得好好儿的么？”


    枉他还觉得这个儿子还算得力，这几天通电话都忍着没刻意催他。


    “临到要开口才发现很困难。而且，我也是说我找机会，没有大包大揽啊。也是，不难的话，爸你怎么会想把事儿都甩给我呢？”


    顾占林没办法，也只能趁着儿子还在跟前，把他叫上一起去。


    不然，就剩他自己，难度就更是要加倍了。


    父子俩一起下楼去，赵思嘉正在客厅的茶几上摆弄买的那些小玩意儿呢。


    有她买的，还是顾朝暮卖来让她送人的。


    她要先挑一挑，把中意的留下来自己把玩。


    看到顾朝暮下楼来，她把特地挑出来的


    推到他面前，“这两堆是送礼常伯母和于朵的，记得送去。”


    “哦，好。”


    顾占林道：“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叫于朵的小姑娘么？”


    刚游玩回来，而且除了第一天爬山比较辛苦，其他时候都是有钱有闲的玩法。


    赵思嘉这会儿情绪还不错。


    她点头道：“是啊，小姑娘很不错。”


    说着她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你们一起来找我，有事啊？”


    顾占林在背后拿手肘撞了下顾朝暮。


    顾朝暮无语，之前吵架的时候没看出你还惧内啊。


    “妈，你知道当下有一种文学作品很流行么？”


    “我学理工科的。”对文学不是很感兴趣。


    顾朝暮从背后拿出1977年第11期的《人民文学》。这上头有四川作家刘心武的《班主任》。


    这部作品被称为‘伤痕文学’的起源。


    这是他告诉了他爸，然后顾占林让秘书去找的。


    这几天，顾占林一个人在家，也抽空看了看。原来，被那十年造成心理创伤的不是个别现象。


    赵思嘉想了想，“好像听说过，还挺有影响力的。”


    顾朝暮递过去，“要不，您看看吧。”


    赵思嘉接过去，翻到相应的页数看了看，然后静默了半晌。


    “你们爷俩，几个意思？”


    顾占林肯定也不能就光缩在儿子后头。这小子明天走了，下次见面就要到过年的时候才来了。


    还是得他和思嘉单独沟通。


    “我和小暮商量了一下，觉得你应该也是心理上受了伤害的。”


    在顾朝暮父子的劝说下，赵思嘉最终答应了去见一见顾占林给她寻摸的心理医生。


    当然不是让人来这里，是约在外头僻静的地方。


    不然，回头搞不好传来传去，传成她得了神经病。


    如今，很多人是不了解什么是心理疾病的。


    哪怕有伤痕文学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