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昨日因(十)

作品:《无情道师尊向她俯首称臣

    《无情道师尊向她俯首称臣》全本免费阅读 []


    “师父送我的梨木簪呢?”晨光微熹,元锦结束打坐准备梳洗,她把无待殿翻了个遍,连心界都寻了又寻,却半片木屑都没找到。


    她黛眉一抬,想起那喝醉的雨夜:“不会是我自己发疯把木簪给毁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元锦不相信自己会毁师父送的礼物,因而双指一骈,射出一道灵力启动扮作梳妆铜镜的水月镜。


    水月镜是一件回溯时光的法宝,施以灵力可重现半月光景。那夜才过七日,尚在水月镜回溯的范围内。


    浮光草草妖好奇地探出头。


    它经过元锦的细心调养,已经可以化作人形,不过它小小一只,躲在叶子后就全然不见踪影。


    它望向元锦,疑惑地问:“仙子姐姐,你为什么不愿意与我的主人结契呢?”


    “我主人天资高,修为好,容貌俊美,还古道热肠、风流洒脱。”草妖豆豆大的眼睛亮闪闪的,“我如果得机缘化形,也要嫁给主人。可仙子姐姐,你为什不愿意呢?”它不可置信地又问一遍。


    提起这件事儿,元锦神色晦暗不明。


    时间回到七日前,云轻白问她:“你与洛商结为道侣,如何?”


    如何?


    新婚夜将人挫骨扬灰,顺手把骨灰扬了?


    元锦觉得手痒,匆忙交叠双手道:“我筑灵基进阶人境那年,本是要随师父无情道,可惜师父说我适合有情道,我便遵师父的命令修炼有情道,旁观红尘恩怨、痴男怨女,各种恩怨情仇历历在目。”


    “看得多了,我倒悟出一件事,世人多为情爱痴狂,但修士逆天而行,若再添痴怨,犹如再添洪水冲击,难上加难。师父,若你心疼徒儿,请至此以后,不要再提道侣之事。”


    “......也罢。路,是你自己选的。”云轻白不明不白扔下一句叹息,飘然离去,“为师近日去后山闭关,你好生修炼。”


    才出关,又闭关?看来师父的飞升之日近在眼前。


    元锦的神识扫过心界里静静躺着的剑穗,急急道:“师父的合道大典在即......”


    她还没说完,云轻白清凌凌的嗓音空灵:“时日一到,自会出关。”


    得一句准话,元锦放佛大石悬起的心脏落地,后几日,她除开修炼,就专心操持合道大典。


    她生于冬日,生辰日在时间紧迫的当下遥不可及。这回大概是与师父共渡的最后一次生辰宴,这样想着,她愈发尽心尽力。


    时光飞速流逝,眨眼就到今晨,离合道大典只剩下一日光景。


    元锦朝草妖浅浅笑了一下,但没多言,默默等水月镜投映出回溯的画面。


    水月镜由碧水青铜打底,上雕双枝缠并蒂莲,中间嵌一面北极寒冰磨成的冰镜,亘古不化。


    被元锦灵力一激,它模糊不清的镜面陡然化作一团混沌,好似龙卷风旋转,几息后龙卷风乍然停滞,浓雾遇上朝阳般散开,露出清晰的人像。


    上面正显现元锦跌跌撞撞地回殿,梨木簪俏生生立在发间。


    元锦着急去监督合道大典流程,运转灵力加快速度,却忽然感知到两道陌生的气息闯进逍遥剑锋。


    能上逍遥剑锋的人,数来数去,算上之前被救的人,也就百来个,元锦全部铭记于心,而这两道气息不在此列。


    她敲了敲桌案,笃笃两声,余光瞥见水境上的画面回溯到她颓废饮酒的场景。


    两道陌生气息极速靠近。


    来不及看完整晚的画面了。


    元锦心下给出判断,索性暂停回溯,起身出门迎接那两位不速之客。


    然而元锦不知道,她离开后草妖懵懵懂懂触碰水月境,水月境重新开始展现回溯场景,只过一息,独酌的她面前,洛商赫然出现,看着她的眼神如狼似虎。


    “百密一疏,差点被发现了。”空荡荡的殿内响起低沉的笑声,浮光草的荧光飘离草妖,于不远处组成一个人风姿潇洒的人影。


    “主人!”草妖蹦蹦跳跳跃过去,抓住他腰间系的丝绦。它不过一指大,坠在丝绦上,像块温润的玉玦。


    洛商食指抵唇,示意安静,专注地看着水月镜,直至云轻白打横抱起酣睡的元锦,他骤然爆出暴虐的灵力困绞水月镜。


    冰雪镜面顿时放佛天女散花炸开,化作冰晶熠熠生辉。


    草妖被落了满身雪白,通体生寒。它连忙摇头甩掉冰雪,仰头亲昵地问:“主人,你是来接浮光回家的吗?”


    旁人常浮光浮光地唤它,它便用浮光作名。


    洛商莞尔,眉骨偏左点上的朱砂痣随着他的笑意,轻缓抖动,宛如艳丽糜烂的桃花,令浮光移不开眼。


    它痴痴望着洛商,洛商单手捧它到眼前,温和问:“浮光,孤救你数次,可愿还孤一条命?”


    分明是问句,但话中凌寒让浮光抖如筛糠。


    几十丈外,元锦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


    两位守在她身侧,如黑面阎王的执罚长老,戒备地阻拦:“初月仙子,宗主命我们带你去悟道峰,请别让我们为难。”


    他们以为元锦要逃。


    元锦转回头,笑吟吟答:“刚急匆匆出来迎接两位长老,谁知长老不由分说架着弟子离开逍遥剑锋,本不妨事,身为闻道宗理应配合刑堂,但弟子有件法宝忘记收起来,所以担忧地回头张望。”


    两三句话解释了原由,纵透着股怨气,但后面几句说得漂亮,令两位执罚长老羞愧地耳根红。


    但他们好歹是刑堂出来的人物,做惯缉拿捕做的事儿,不久就冷静下来,严肃道:


    “宗主紧急召唤,希望仙子配合我们,何况逍遥剑锋有云华尊者镇守,闹不出乱子。”


    元锦一边称是,一边顺着话头询问,强行捉她前往悟道峰是为何事。


    执罚长老们立马缄口不言,目不斜视,像凡间镇守朱红大门的石狮子。


    元锦也不为难他们,闭了嘴乖顺地跟他们走,可心里到底忐忑起来,宗内能动用刑堂的地方一般都有大事发生,再不济,刑堂也只插手同门内斗的特大恶事。


    她寻思自己规规矩矩,最近只做三件事,去夺碧水秘银,调停陆延闹出的矛盾,操持合道大典,哪一件都与刑堂沾不上,就算陆延之事需要出动刑堂,但她只是个中间人啊。


    元锦不知不觉皱紧眉心,眼前突然浮现元明珠的身影。想了又想,就属元明珠与她结有仇怨。


    倘若真是因为元明珠做文章,她却不怕了,至少可以拉个垫背的。


    不过没到万不得已,保全自身方为上选。


    思及此,元锦从容不迫地来到悟道峰。


    悟道峰是闻道宗宴请会客、议事论道的重要场所,此时宽阔的殿前广场上张灯结彩,本是喜庆洋溢的场面,却寂静得落针可闻,风声萧瑟,让元锦不禁淡了笑意。


    过两日就到合道大典,怎生如此怠慢,哪怕要审问她也不该停下布置。


    她的视线移向庄严肃穆的悟道殿,与执法长老踏进殿内。


    殿中寂静肃穆,乌压压站满了人。


    闻道宗宗主无落道尊高坐首位,左右两边依次坐着各峰峰主,除开闭关的云轻白,人到的整整齐齐。再往下,各峰首席弟子垂首而立,洛商立在首位。


    而且她在队伍里看见了本该被关禁闭的陆延,他一脸担忧地望向她,嘴巴张张合合,但碍于师长在场,没有出声,张合程度也压抑地极小。


    元锦仍然看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眸中滑过一道暗色,与她之前的想法果真半分不差。


    她斜眼扫过跪在悟道殿中央的元明珠。


    执罚长老完成任务,退到殿门前镇守,防止意外发生。


    元锦则跪到元明珠身旁:“弟子元锦拜见宗主。”


    无落道尊声音威严:“元明珠,把你的话再重复一遍。”


    元明珠声声泣泪:“是,师父!”


    “弟子姓元,名明珠,是修仙世家元家嫡女。小时候阴差阳错被人拐走,弟子日夜思家。后来碾转几地,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寻回故乡,但没想到,迎接弟子的是一片荒芜,元家竟在百年前灭门。”


    “有人告诉弟子是弟子父母修炼走火入魔所致,但他们是弟子父母,弟子最熟悉他们的秉性,仁义善良,体恤疾苦,好端端的怎会堕魔?”


    “于是弟子不遗余力探查真相,终于在近日发现端倪,弟子父母堕魔,非天意,乃人祸。”


    元锦瞬间眼中含泪,悲痛道:“是谁害我元家,我元锦第一个不饶他!”


    元明珠闻言侧头,见她哭得通断赶场,活像个至情至性的孝女,立时怒斥:“元锦,你亲手弑父杀母,就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吗!”


    饱含愤怒的斥责盘旋在悟道殿上空,旁观的弟子长老纷纷露出质疑,过往与他们接触百年的元锦着实不想弑父杀母的魔头。


    果然,元锦如他们所料,当场愣住,脸色唰地苍白,嘴唇气愤地发抖:“妹妹,你,你莫不是被坏人诓骗了?”


    她心地善良,宁愿相信有外人挑拨离间,也不愿意相信元明珠因嫉妒污蔑她。不少人摇头叹息,叹元锦心肠太软。


    元明珠看到元锦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样,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想撒火,但她不是曾经作威作福、嚣张肆意的元家小姐了。


    她在外流落百年,忍功修炼得是炉火纯青。


    可面前的是元锦,以往叫她踩在脚下的孤女!害她被拐卖流落在外的罪魁祸首!


    她有些忍不了。


    元明珠死死瞪着元锦,忽而握紧双拳,冷静道:“我有证据。”


    元锦心中一动,元明珠的留音石,她记得自己毁了,难道还有多余的?


    她注视元明珠的双眼,认真道:“我没做过的事,问心无愧。”


    神色坦荡正直,令元明珠恨不得撕碎元锦的伪装,但她不能授人以柄,于是转头叩拜无落道尊:“徒儿有一人证可以证明,我爹娘堕魔,事出蹊跷,和元锦脱不开干系。”


    无落道尊出自术峰,修得道法属于最为正统的上古传承,为人正派公道,刚正不阿,一张威严国字脸摆出去就能震慑不数万妖邪。


    他正襟危坐,声音中气十足:“带人证!”


    经无落道尊允许,一位蓬头垢面的散修被执罚长老带上殿。


    元锦不动声色观察,瞧他确实有些眼熟。


    那散修应是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讨好地说了几句恭维话,就直入主题。


    “小道曾为元家家仆,驻守藏书阁,阁内封印一本家主从秘境寻回的魔道邪书,里面记录了引人堕魔的法子。”


    “大小姐素日喜爱读书,常躲在藏书阁内苦读,时日久了,小道就不怎么监督她。直到家主与夫人堕魔的当日,小道打扫发现邪书竞有被动过的迹象,思来想去,只有大小姐拥有作案嫌疑。”


    “于是小道心急如焚去寻人,哪知竟然看到大小姐偷偷潜入家主和夫人的寝居,当晚,家主和夫人就修炼入魔。”


    元明珠趁势磕头,泪眼婆娑:“望师父、诸位长老和各位师兄师姐为我枉死的父母做主!”


    旁观的人神态各异,小声议论起来,但落在修士耳中,清晰如雷鸣。


    “看完邪书就进元家家主的寝居,当晚家主和其夫人就入魔,也太巧合了吧。”


    “谁说不是呢,元师姐不会真的……”


    “狼心狗肺的东西,闭上你们的狗嘴!”


    陆延听不下去,当即跨出一步,无视疯狂使眼色的术峰峰主,手指讨论得最厉害的两人,大声叱道:


    “我记得上次寻猎,你们深陷危机,别人都放弃了,是师姐冒着丧命的危险就你们于水火之中,现在事情还没有论断,你们怎可忘恩负义,往师姐身上泼脏水!”


    术峰峰主老脸一垮,连忙封了陆延的口,向无落请罪。


    无落摆手:“陆延心地赤诚,是个直性子。不过人虽好,性子终究毛躁了些,不能不罚。本尊罚他去思过崖思过一个月,可有异议?”


    术峰峰主拱手:“师兄宽宏大量,我没有异议。”说完,提着陆延的衣领就要离去。


    刚解禁的陆延:“.……”


    他拼命挣扎,手舞足蹈向元锦传达一个信息:“师姐,我信你!”


    元锦闭了闭眼。


    闹剧落幕,元锦哽咽着问出第一句话:“前辈,你说的话我信,我也认。”


    话音未落,一片哗然。


    却听元锦话锋一转:“我只问,前辈有看到我碰过邪书吗?有看到我引爹娘入魔吗?”


    散修愣住,仔细回忆过往,缓缓摇头:“小道确实没亲眼见到大小姐动邪书,也没见到大小姐下咒引家主和夫人入魔。”


    “但根据线索推断.....”


    “没看到,只靠主观臆测就说我是主谋,岂不是污蔑人?”小道还想再辩,元锦又眼眶微红地质问,“而且我有害爹娘的动机吗?”


    另一拨沉默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是啊,师姐谋害爹娘,对她有害无利啊!”


    眼见形势偏向元锦,元明珠无法再坐收渔翁之力,也红了眼:“我娘不是姐姐的生母,是爹后娶的继室。后母难为,所以无论我娘怎么做,姐姐都认为爹娘偏心我,从而生了嫉妒。”


    元明珠容貌艳丽辉煌,极为摄人心魄,但正因如此,平日她总给人不好接近的距离感。不过她此时一哭,一示弱,登时迷晕部分心志不坚定的弟子,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地发生偏移。


    元锦担忧长老宗主看穿她的伪装,始终没向上观测,可弟子们的神色她尽收眼底。


    于是眼泪一擦,倒转攻势,自嘲道:“偏心?我难道是大魔头不成?因为一点小偏心就杀人?”


    元明珠胀红脖子要反驳,但喉咙被塞住石头一样哽住。


    元锦暗自冷笑,心想元明珠简直贪得无厌,既要将他们一家塑造成大善人,又要把全部过错都推到她头上。


    “你。”她点名缩到一旁的散修,“来说说家主和夫人怎么一个偏心法?”


    “说实话。”


    元明珠顿时懊恼自己怎么就顺着元锦的话往下说。


    散修是她用逆袭度找系统换灭门线索,通过线索寻来的人证,绝无作假的嫌疑,因此她没多此一举,收买人心。


    元锦这一问,她和爹娘欺压弱小的事不就暴露了吗!


    果然,散修老老实实地叙述:“二小姐住锦绣闺阁,大小姐住柴房,二小姐享下人服侍,大小姐充作下人当牛做马,二小姐.......”


    他絮絮叨叨将记忆说出来。


    元明珠感受到射来的指责视线越来越多,沉甸甸压在她肩头,事到如今,必须把罪名扣到元锦头上!


    元明珠静等散修说完,懊悔地认罪:“姐姐,是我年少不懂事,害怕姐姐抢走爹娘,闹脾气欺负了姐姐,你打我骂我,我都没有怨言,但你因为这点欺负,就行恶事,伤害爹娘,我,是我罪无可恕啊!”


    好个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