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夜

作品:《今夜偏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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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航***


    陆西岭受过伤。


    那还是池梦鲤在他那场不起眼的小比赛后知道的。


    当晚的烧烤吃得烟熏火燎,又是周五,第二天放假不用返校,人一放松就胃口大开,池梦鲤看到挂钟上接近凌晨的时间,有些想回家。


    眼神不自觉往陆西岭望去。


    两人兄妹的关系并没有公开,彼此都保持不熟的同学关系,此时萧春盛还要再加烤串,半大小子吃垮老子,嗓门一喊,引来了隔壁桌的人。


    都是在体育馆附近过来的食客,今天比赛结束,不远处的那桌人穿着深蓝色的运动服,池梦鲤有点印象,好像是第二。


    “西岭,还没走。”


    有道高高瘦瘦的身影走了过来,萧春盛仰头,脸上堆笑:“前辈前辈,你们大学组太厉害了,拿了组合赛冠军。”


    陆西岭就算有通天的本领,都没办法保证全队的成绩拿下第一,但结局还算皆大欢喜,州南高中有单人冠军。


    “哪里,”


    青年的手落在陆西岭的肩上,也是这一瞬间,池梦鲤看到少年脸色陡然一冷,而那站着的青年面带微笑说:“好久不见,要不是你那两年受伤去养病,现在咱们还是一个队的。”


    按照陆西岭的年龄,他确实能上大学了,但那两年……


    池梦鲤眉头微微一蹙,他不是因为打比赛停学的么?


    为什么他说是受伤养病?


    忽地,陆西岭站起身,那人的手落了回去,池梦鲤看见对方手背青筋浮突,那是用力的表现。


    见他起身,池梦鲤也跟着站起来,她怕他说要走,然后把她丢下。


    “既然好久不见,那这桌就当是学长请我们的,以前我请那么多次,你也不差这次了吧?”


    陆西岭在学校是公认的有礼节,这是第一次,他说话带刺。


    池梦鲤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是对方的手又要去碰陆西岭的肩膀,她眼瞳微睁,看见他避开。


    对方笑:“知道你肩膀的伤好了,我就放心,这顿自然我请,不如去我那桌喝点?你满十八了吧?”


    少年嘴唇紧抿,萧春盛还有些懵:“请我们吃?那、那太感谢……”


    “我想回去了,太晚了,陆西岭。”


    池梦鲤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在一桌男生里提出抗议。


    陆西岭的眼神微愕地看向她。


    她已经过去拿起了他的训练包,这一提,才意识到有多重。


    “学妹还小,确实得早点回去,不如坐我的车,我送你们。”


    男青年身上沾了些社会习气,萧春盛那个大傻子还笑着说:“好……”


    “好,那体委,你坐他们的车回去,我跟陆西岭回学校。”


    萧春盛:???


    池梦鲤长这么大,第一次安排了陆西岭。


    两人走出烧烤摊,地上的影子摊成了两道长长细枝,像陆宅里的腊梅,一前一后,高低错落。


    筒子楼窄小,往上是一线天景,仿佛飘带托着一轮勾月。


    “包给我。”


    池梦鲤抱着,没有听陆西岭的话:“班主任说让我做好后勤。”


    “你有钱坐车回去?”


    陆西岭的话轻嗤了声,公费都在萧春盛身上。


    她就这么把人安排去上别人的车了。


    池梦鲤呆站在巷子里,望着眼前双手插兜的少爷,他总归有钱的。


    然而他说:“我没带钱,走到明儿天亮应该到家。”


    池梦鲤:!!!


    她开始掏裤袋,把训练包扛在肩上,皱皱巴巴的十几块零钱,换来陆西岭一声嗤笑。


    “可以坐公交……”


    “不是说坐公交影响准头么?”


    “你都比完赛了!”


    “我刚吃饱,吐了怎么办?”


    少爷习惯把问题丢给别人。


    她开始焦虑得脚不沾地,陆西岭双手环胸斜倚在墙边看她,直到她说:“你别吓我,你一定有钱。”


    “那你来搜。”


    对上少年戏谑的眉眼,池梦鲤有些生气,她觉得他一定在捉弄她。


    于是走上前,先是摸他上衣的口袋,安检员都是这么干的,两道手碰了碰他腰肢两侧,原本就宽松的衣摆往里一收,她有些扑空,反应过来,发现他腰挺窄。


    嘴唇一抿,低头翻上衣的袋子,听见他说:“你今儿把衣服给别人拿了,保不齐里面的钱就是这么被偷走的。”


    池梦鲤瞳孔一睁,少年又加重一剂猛药,眼底暗光睨着她:“还剩裤袋。”


    她心里愧疚陡生,陆西岭把衣服给她保管,她就只以为那是件衣服,此刻上齿咬了下唇,说:“对不起……”


    “继续啊。”


    嗓音在夜风里低转回旋,他双臂平展,好似海纳百川,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池梦鲤低着头:“你说没有,我相信你。”


    听见这话,少年勾了下唇,垂眸看她:“出什么头。”


    池梦鲤心头又被戳了一下,像个大笨蛋,人家说送他们回去,她还拒绝什么。


    只因为单纯看对方不舒服。


    “那、那我们叫司机来接吧。”


    池梦鲤万分不想在这么晚的时候打扰人,说完内心开始挣扎:“也可以叫车,到家了再付钱。”


    少爷说他坐公交头晕想吐。


    在她纠结到底要不要花这个出租车的钱时,陆西岭已经往巷口走了出去,一道车灯照了过来。


    池梦鲤抬头,是陆家的车牌号。


    所以陆西岭没钱是真的,但玩她也是真的。


    深夜回到陆宅,训练包被司机提了上去。


    烧烤吃得她口渴,于是先到楼下的厨房接了杯温热的开水喝。


    想到陆西岭今晚也吃了,佣人已经休息,她弯身从消毒柜里拿了个玻璃杯,也给他倒了水。


    两人的房间并不在同一个楼层,甚至可以说离得很远,陆宅那样大,池梦鲤尽量让手里的水杯稳着不洒出来。


    刚要抬手敲门,发现房门只是虚掩,偌大的楼层都是陆西岭的地盘,他根本不需要关门。


    然而“吱呀”一声,内里光线并不明亮的房间里,一道坐在书桌前的长影猛地站起,侧过身去。


    池梦鲤也没想到房门的金属缓冲器丝滑轻声,一碰就开,手里握着水杯呆楞地望向少年,他赤坦着胸膛,沉声道:“谁。”


    门影如旋转走马灯,划开。


    那是她第一次见没有穿上衣的陆西岭。


    少年肩头肌肉微隆,倒三角的线条往腰下窄收,泛黄的暖灯有镀刻光影的效果,这是比画上百张石膏像都有用的视觉冲击。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


    “水、让、我拿上来的。”


    陆西岭方才的防备心很重,池梦鲤不敢抬头,可她视线鬼使神差地又有些贪婪,看多一寸,是不是就能画好一分。


    思想在拉锯,脸颊在火烧。


    陆西岭的呼吸让他胸膛在起伏,他长手去捞T恤,池梦鲤又说了句令他厌烦的“对不起”。


    然而等他走近,忽然嗅到一股药膏味。


    她眼睫蓦地抬起。


    “你受伤了?”


    几乎是脱口问出,她今天是后勤,总是心系责任。


    陆西岭剑眉微皱,手就搭在门把手上,道:“不用你管。”


    “那我告诉爸妈。”


    话一落,肩膀让人钳住,少年低声道:“胆子大了是不是?”


    耳廓一道酥麻的热风。


    她避了下头,那股药草味更浓郁,她反问:“有你大么?”


    受伤了还瞒着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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