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同榻

作品:《昭昭未央(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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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缺声音本来就低,靠在耳边讲话更觉沙哑。


    姜弥几乎可以感觉到耳垂上洒下的热气。


    “孤男寡女、同榻而眠,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姜昭昭,木头也该知道可能发生什么。”


    扣住手腕的手指慢慢收拢。


    体型悬殊、被一个成年男人压制,还是在如此逼仄的地方,按理来说是应该紧张的。


    但姜弥没动弹。


    她只是微微抬起脖颈,目光矜持地掠过对面人滚动的喉结、烧起来的耳根……以及形状分明的锁骨。


    比唐琏绣和金缕衣形容得好,果然还得是武将。


    贺缺和姜弥贴得极近,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此人的视线。


    他恼羞成怒:“看哪儿呢!”


    “你都这么钳着我了,我也看不了哪儿——那这不就是你想让我看的吗?”


    姜弥笑起来,“贺润暄,不讲理啊。”


    这回是脸和脖颈一起红了。


    贺缺看起来想咬死她。


    姜弥气贺缺很有水准,知道平常这种时候他早该回敬几句,但他还是没动,凝神屏息片刻才松开她的手腕。


    她隐隐觉得不对。


    那个手势……


    姜弥猛然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一张臭脸。


    “脉细到这地步……身体根本就没好,还好意思胡来?”


    贺缺突然俯身,单臂撑在姜弥身侧。


    他背着光,影全然投下来,几乎覆盖住了整个姜弥。


    姜弥:“贺缺,你……”


    带着薄茧的指腹重重擦过阴影里看不清颜色的唇瓣。


    年轻人另一只手掌虚虚放在女孩子腰腹处,比了下什么,眼神晦涩不明。


    “都说牡丹花下死……乖乖,你这身子骨经得起一次么?”


    姜弥抿唇不语。


    下一刻他被握住肩颈,往后一推——


    “管家公,我说压、到、我、头、发、了。①”


    其实是姜弥没想起来她少年时候身体这回事。


    她没什么必须感情到哪一步才能怎么样的观念,成婚挑的都是最合适,其他全然不在她的念想内,花前月下水到渠成,反正贺缺那张脸和那身量,她不吃亏。


    但事已至此,那就睡觉吧。


    他俩并没有有人要睡外间的意识,贺缺灭婚烛拉床帐,重新回来的时候用下巴点了点床榻。


    “习惯里面还是外面?”


    姜弥毫不犹豫翻身往里面滚。


    贺缺:……


    贺缺沉默片刻:“别贴墙,凉。别人不都说你守礼温润么姜昭昭,怎么不能和我端庄端庄?”


    姜弥闭着眼睛冷笑。


    “是谁念书那会儿天天说我装?咱俩什么样子没见过,大半夜不睡觉要和我追溯过往吗,贺润暄?”


    贺缺干脆闭嘴。


    大婚之夜必然是不可能准备两床被子的,贺缺也没这个脸这时候去外面拿,所以再挤再嘴硬也只能钻一个被窝睡觉。②


    两个前面还几乎贴上的少年人规规矩矩躺在被子里,身板平直,规矩得如同在拔步床上站军姿。


    就这么闭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弥睁开眼的时候还是清明无比。


    不是不困,是不习惯。


    她嘴上和心里都认为亲都成了那睡一睡也无所谓,但真躺下的时候,另一个人在黑夜里的存在感格外强。


    一个活生生的、有温度而且和自己差距非常大的……男人。


    不是少时没有和唐琏绣那几个一起同榻而眠过,但都是女孩子,一样柔韧的手臂腰肢,抱起来云似的轻且软,嘻嘻哈哈揽着手臂,光说小话就能说到天明。


    但是贺缺不一样。


    他是烫的。


    字面意义的烫。


    被里沐浴过的气息一模一样,皂角、松柏和熏香的味道混合,又被熨成另一种钻进脏腑骨肉的热,无处不在似的侵扰姜弥呼吸。


    习武之人火力本来就壮,贺缺又是大小伙子,两两叠加之下,姜弥如同在被子里放了个人形蒸炉,还是不知道比她大好些的那种。


    当时母妃开玩笑说傻小子睡凉炕,还真是没冤枉他和姜暮。


    活人怎么能这么烫?


    姜弥心脉受过损,即便此时手足还是凉的,但额角已经氤了一层潮意。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轻轻翻了个身,想往墙边上靠。


    下一瞬——


    她腰间突然横出来阻力,身后人长臂一揽,径直将人拽了回去。


    年轻人的同样清明的嗓音在她耳边带着点恼。


    “祖宗,你这么滚,是打算卷了被子自己靠墙睡?那我呢?”


    姜弥确实没想到他有这么一捞。


    她被贺缺一把握住左腰,没稳住身体,恰好翻身撞进那边人怀里。


    “贺缺……我的头!”


    “那是我的下巴!”


    两人同时痛呼出声。


    横在姜弥腰间的手本来准备松开,却贴到了姜弥发凉的手背。


    贺缺愣了一下,然后抬手蹭了下他自己的下颌。


    一片冰凉的濡湿。


    而刚才撞到他下颌的只有姜弥的额头。


    怎么会这么容易出虚汗……


    他对脉象只是粗通,但现在看来姜弥的身体可能比了解的还要差。


    年轻人眉心不着痕迹蹙了下,嘴上却仍然轻巧。


    “这可不是我占你便宜,咱安生一会儿成不成?”


    果不其然听到怀里的人冷笑。


    “要不是你烫得像个火炉,哪里用得着我往边上去?”


    “讲讲道理姜昭昭,我是正常体温,你不乱动一会儿就不热了!”


    “贺缺我真的很想让你出去睡……”


    拌嘴归拌嘴,贺缺还是抽了块帕子将姜弥额角的汗抹了——出汗更容易着凉。


    两人都意识到吵嘴只会让人脑子更清醒的事实,这样翻来覆去,被褥也没有刚开始热,心照不宣选择了休战。


    “明日早些起,新妇第二日要敬茶。”


    “我天亮就能醒,你别贪睡就行。”


    姜弥搭着额头,声音含混。


    “我当然起得来,才不能让她挑了错处。”


    “她还欺负你吗?算了,我亲自去……”


    那边贺缺还在等她下文,却发觉那边的人已经昏昏沉沉去见了周公。


    他哑然片刻,然后笑出了声。


    “……还挺有脾气。”


    他将姜弥的被子掖好,又将人裹粽子似的包了半边,确保不会有哪儿看顾不好漏风,这才自己躺下,心里轻嘲。


    ……多久了,怎么还照顾人这么熟练?


    姜弥身子骨虚,今日大婚对她来说确实是折磨的不轻。


    她早就困得厉害,刚才又能说那么久的话全靠意志力强撑。


    前面贺缺太有攻击性,她本能觉得危险睡不着,后面两人平和聊天,放松之下,她竟不知不觉入了梦乡。


    说来有意思,虽然两人聊天聊到一半便中断,但一个仍在发呆,一个已经入眠,竟然想的是同一件事。


    是幼年时候两人头一次熟稔起来的情形。


    虞国公元配那位是贺缺生母,也是开鉴门老祭酒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