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黑心

作品:《昭昭未央(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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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这事不过须臾,很快便在整个虞国公府传开。


    有心人细细一想便知道是文夫人的下马威,但这法子巧妙,两边脸面又护得住,贺缺新妇的手腕可见一斑。


    不少下人都等着见这一对出来。


    姜弥少时也不是没拜访过虞国公府,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贺缺从军、姜弥病倒,之后一个在边疆一个在深宅……所有人都觉得这婚事可能得变,没想到圣旨突如其来,将这两个少年人又重新绕在了一处。


    “想来也是缘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这好姻缘还是落在了咱们家。”


    虞国公捋着胡须笑起来。


    “贺缺,昭昭体弱,人又温煦,可不要欺负了她去!”


    这位虞国公虽说是著名的宠妾灭妻、和儿子不睦,但今日大喜,他笑得慈眉善目,话也说得温存,现在气氛算得上好。


    他越看堂上这对刚祭祖回来的新人越满意。


    少年人高大精悍,女孩子窈窕玲珑。


    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贺缺也没想着在这里和这对夫妇发生冲突。


    他懒懒“嗯”了一声,“不会欺负她。”


    姜弥笑着行礼。


    “润暄待我很好,又得父母亲细心关照,是儿的福气。”


    “儿既然嫁进来,自然是愿意和润暄好好过日子,孝顺公婆,这便是儿的愿望了。”


    她会说话,生得又好,这样满眼孺慕望过去的时候,很少人会不动容。


    至少虞国公不行。


    他是个看脸的,姜弥过门前那点龃龉被这三言两语散得差不多,现在看儿媳是哪里都满意。


    虞国公正欲开口,文夫人便笑盈盈接上了话。


    “是了,少时贺缺就只听你的,现在也是他心甘情愿。”


    她望过来的眼神慈爱,“这夫妻啊,还得是从小一起、知根知底,这般方算不上哑婚盲嫁,也值得为自己姻缘搏一搏……”


    续昼堂内气氛登时凝固。


    “少时就只听你的”……


    知根知底尚且算得上人话,后面“搏一搏”可就不对味儿了——什么意思,姜弥嫁不出去,只能求着这婚约过日子?


    在座的除了虞国公没有傻子,这话是光明正大讽刺姜弥。


    而文夫人只是笑着扶了扶头上珠翠。


    不是菩萨心性么?不是和贺缺关系融洽么?


    她笃定贺缺会接招护着姜弥,而她有一百种将贺缺只要接话,连带着姜弥一起坑了的法子。


    傻孩子啊。


    不是嫁进这个家门就能顺利当侯夫人的。


    “你……”


    贺缺刚要发难,旁边的人已经笑开了。


    姜弥今日披了一件白底滚金的褙子,明明是垂到脚踝的垂直模样,却衬得她整个人越发清瘦挺拔。


    因而哪儿都不卑不亢,行礼也矜贵端庄。


    “婆母还是婆母,自然比儿这久于深宅的病人爽朗不拘。”


    姜弥掩袖咳了两声,牵唇苦笑。


    “儿怯懦胆小,实在是不敢违背父辈定下的婚事——让婆母失望了,儿心有余而力不足,未能向陛下求润暄自由身。”


    柔声细语,石破天惊。


    说着姜弥便要拜下。


    ……糟了。


    文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贺缺就已经搀住了姜弥。


    “肃雍王府满门英烈,文夫人却因为区区体弱嘲辱他们家掌上明珠?”


    少年眼底森寒。


    “又是来看元帕,又是讽刺于她……文夫人,瞧不上贺缺,某的夫人也这般对待么?”


    “……这才成婚第二日啊。”


    而文夫人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


    “你这孩子,心思也太细,我不是那般想你,你怎的这还难过了呢?”


    文夫人早就知道了崔嬷嬷的事情,但她并不曾觉得姜弥多有手段。


    最后不还是靠着贺缺说话,事也是轻拿轻放?


    谁曾想这人根本不是个软脾气,一边曲解她话中含义,一边叫她成了搅乱氛围的罪人,贺缺又是毫不犹豫给她当刀,现在成了恶毒婆婆刁难柔弱儿媳!


    文夫人咬咬牙,已经准备指责姜弥来破这一局,然而姜弥根本不和她对视,只是泪盈盈地坚持要拜。


    “是了,母亲提点的是,是儿的错……”


    虞国公已经嗔了妻子一眼,连声安抚姜弥。


    “怎么会、怎么会,你婆母就是个直率脾气,说话不会想那么多。”


    文夫人:……


    两个小的对视都不用就知道齐心协力,他倒好,不知道指责姜弥矫情,反而过来替他夫人道歉!


    她抬眼便去给虞国公使眼色,但全场的目光都在姜弥身上。


    她似乎想要解释,却咳嗽连成了串,原本站着答话也变成了贺缺扶着姜弥坐下,女使婆子端茶送水拍背好一会儿,方露出了咳得微红的眼来。


    她本就清瘦,靠着贺缺这个身量高挑的时候更显单薄。


    “不怪婆母,是儿身体弱……”


    她缓了缓,方勉强笑起来,“儿想得多了,大喜的日子,母亲万万莫要生恼才是。”


    真是好熟悉的伎俩。


    文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本来冲的是贺缺这个不屑斗的,谁能想得到他的新妇却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姜弥唱念做打一手包办,贺缺又非常清楚他的发小想做什么,本不打算插手太多。


    但扶着姜弥肩膀,他却觉得触手的似乎都是骨。


    ……太瘦了。


    年轻人接过侍女递给姜弥的茶盏,垂眼俯身。


    这是要亲自喂姜弥的意思。


    他看也不看文夫人,只是冷声提醒虞国公。


    “我们来是敬茶,国公爷这茶到底喝是不喝?昭昭撑不住许久,我一会带她回去休息。”


    姜弥也没想到贺缺过来喂她茶水,顿了下才谢过他。


    但嘴上确实稳稳将话接住了。


    “父亲,润暄他心直口快,您一定明白他心里难受才这么说……”


    这两个一唱一和的小混账!


    最后文夫人本来算计好的敬茶结束得无比迅速。


    她甚至怕姜弥的手不稳再出点什么幺蛾子,因此迅速接过来了她的茶盏,勉强笑着夸了她不止一句好。


    但还没完。


    她那天杀的、名义上的嫡长子面无表情地扶着他的新婚夫人,嘲讽似的扯了下唇。


    “新妇敬茶,原来国公爷和文夫人是什么都不给的?”


    “欸,是,你母亲没提我也忘了。崔嬷嬷,拿东西来!对,还有我那白玉灵芝也一并带来,还有那个……”


    竟然是准备好的礼物上添了几样好得多的!


    偏生那个病弱的还扯着贺缺的袖口,试图规劝他。


    “夫君,没有向父母讨礼的说法,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们也不能这般收下……”


    “他们既喜欢你,自然是会给的,怎的,不是么国公爷?”


    “是,是,快点拿上来!”


    “仪娘,你准备的也给人孩子送过去,她脸皮薄些,咱们多关照,啊。”


    文夫人气得几欲呕血。


    ……这是还得亲自送到她手里让她收下才行的意思?!


    不是新婚夜都不行周公之礼么,不是定婚期也另有缘由么,见面就掐架的冤家对头,也能有这样的默契?


    两个打配合的黑心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自小就没分开过,才能这般心有灵犀一唱一和!


    最后姜弥和贺缺回到雪寻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收获颇丰。


    帮忙打点妆奁和财库的嬷嬷都来了俩,和姜弥确认了一会子才离开,而在关门的时候,镇戎侯已然亮出了他快翘上天的尾巴。


    “我刚才和你配合的好吧?”


    贺缺挑眉,“你一曲解她的意思我就知道怎么顺着杆子想上爬,她装老好人装习惯了,定然想不到你这个看起来真好人的心肝也是黑的!”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夸我。”


    姜弥懒声。


    刚才那一场唱念做打很是消耗体力,她本就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