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为之动容。


    平心而论，若是将他的子女做出一个排序，他最爱的无疑是墨兰，而后便是他的长子长柏、长女华兰。


    华兰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这些年来跟着他颠沛流离，外放、升迁、一步步变好。


    如今她年纪已到，自己刚要做回京官，她也要嫁人了。


    长女的婚嫁，确实是影响着盛家后续子女的婚配。


    她若是开了个好头，那么日后盛家再给孩子们做配，起步便高了三分。


    伯府好是好。


    可忠勤伯特殊，只算半个伯，他的好处有限，不足以让华兰做这种牺牲。


    凭借他这些年运营的人脉，在京城找一稳妥的高官世家也未尝不可。


    当下需要的便是抓住忠勤伯府的小辫子，让他们彻底失去往盛府泼脏水的机会和底气。


    林噙霜伏低做小这么多年，早就能摸得清盛紘的心思。


    她依偎在盛紘的怀里，柔声道，


    “紘郎。”


    “我是不满、是羡慕王若弗能成为你的大娘子。


    我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妾。


    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郎君，是我的唯一。


    你好，你的孩子们都好，我这心里也才好。”


    林噙霜在墨兰的提点下悟了。


    她是要做女儿口中的高级女人，只是做个宠妾作威作福算什么本事？


    要做那人人称赞，让盛老太太都得咽着一口气、夸她的妾，把所有人都笼络住的小娘，让她日后过年都能收到六份来自孩子们的孝顺礼物，那才是活明白了！


    男人的爱，终究只是虚情假意。


    红颜易老、昙花一现，只有把持住久远的未来，她才能荣华富贵一辈子，才能帮衬着儿女不受人欺负。


    就算盛家突逢变故，她也能有本金带着墨兰，不去过她当初那种食不果腹、尊严全无、受人轻贱的日子。


    所以，盛家的儿女得娶好、得嫁好。


    她得在从中出力，让人领情。


    这样，她们才会成为墨兰的助力。


    ……


    可墨兰，或者说是林小娘的布局，在未事发的当下，到底是很难让人领情的。


    盛紘会无脑的偏爱、相信林噙霜，将她所有的行为合理化。


    可是王大娘子却不会。


    盛紘调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林小娘所言非虚，他是要做两手准备了。


    华兰婚事的变动，当家主人态度的暧昧，很快就让本身极为关注这件事的王大娘子与她的外置大脑发现了端倪。


    打听出了盛紘的动作，从盛紘口中质问出了‘林小娘’这三个字后，王大娘子怒气冲冲的冲进了林小娘的居所。


    看着正在修建着盆栽、穿着纱衣，悠悠哉好是惬意的林小娘，她当下气大不打一处来，冲上前便给了她一巴掌。


    “好啊！你个林小娘！憋着不吭声，反手就来祸害我的华兰，让她和伯府悔婚是不是！”


    王大娘子的冲动，险些把看热闹的墨兰从树上吓下来。


    规规矩矩的宫斗斗久了，突然碰见个如此泥石流的清流，她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房间里的墨兰闻声、皱眉跑出来，挡在被一巴掌扇倒在地的娇弱小娘面前，有些委屈的大声喊道，


    “大娘子，您这是做什么！”


    “小娘有何过错，您训斥就是了。


    打人不打脸。是您过分了。”


    王大娘子被墨兰的指责倒是整得有些委屈。


    她到底是没忍心抬手，把打小就甜甜的叫她‘大娘~’的甜心也一块扇了。


    只是气极之下，难免眼中含泪，喘着粗气，带有着几分控诉意味道，


    “你！


    墨兰，这么多年，是我看错你了，白对你好了！！


    你知道你小娘做了些什么吗？”


    面对王大娘子的指责与控诉，墨兰先是点了点头，


    “知道。”


    正欲继续往下说，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只听着王大娘子便已经哭了出来，她生气的对着墨兰喊道，


    “好！好！以后别再来见我！我不想看见你！！


    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说完，她拽着身旁的刘妈妈，拿帕子捂着脸，伤心欲绝的走了。


    “……”


    瞧得出来，王大娘子是真的委屈到感觉天都塌了。


    当家老爷要‘害’她的大女儿，家里小妾‘动的手’，而自小疼爱视作亲生女的墨兰也‘背刺’了一刀。


    都是坏人，全都是坏人。


    墨兰和躺在地上还没开始表演的林噙霜相互对视了几息，然后墨兰走上前扶起，


    “小娘，快回去敷敷吧。


    大娘子下手挺狠的，都出划痕了，您不用为留证据为难了。”


    听到墨兰的这一句话，林噙霜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惊呼道，


    “什么？划痕？！”


    “对，是的呢，好长的两条。”


    “啊啊啊！！！雪娘！！快来，快来，不，你别来，快去叫府医！”


    林噙霜的尖叫，为这段闹剧暂时画上了句号。


    可王大娘子在整理好了情绪以后，便哭去了盛老太太那里。


    一番折腾怕是免不了了。


    不过盛老太太到底没有像王大娘子那般的单纯，她等到盛紘散衙后才唤他来询问，在仔细听了来龙去脉，以及盛紘亲自再派人去汴京探听出来的消息后，陷入了沉思。


    以侯府小姐的眼界，和通透到现在这个年纪的思维，盛老太太开口讲道，


    “以往在汴京时就有所耳闻，京中不少官儿是靠着以贷养贷过活。


    等到纸要包不住火了以后，再去找钱袋子，做一劳永逸、卸磨杀驴的活儿。”


    盛紘到底是没在京圈混过，家里又从小不缺银钱，缺乏对这黑暗面的了解，以往更是只当道听途说，从未在意过。


    “母亲，您的意思……？”


    “窟窿捅大了，就派家族里的男儿娶个商贾女，拿商贾女的嫁妆还债。


    还完了，这家人也就没用了。”


    盛紘倒吸一口凉气，以他们盛家的家底，结合着盛老太太与王大娘子的压箱底嫁妆，华兰能带走的必须是十里红妆、万贯家财。


    “这忠勤伯府……”


    “忠勤伯府应当不至于做的太夸张，刚刚复了爵位，他没有太嚣张的资本。


    但，无论他们伯爵府有没有这样的想法，事到如今这呈堂证供摆在这里，我们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多做两手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