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华兰的婚姻大事商讨，暂且告一段落。


    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的王若弗，起身来到了林噙霜与墨兰身前。


    她站在林噙霜面前，瞧着她那张比自己漂亮、年轻太多的脸，深吸一口气道，


    “林噙霜，我欠你一巴掌。”


    说完，她也不顾旁人如何想，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两巴掌。


    “大娘子！！！”刘妈妈惊呼。


    而林噙霜也被王若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后退了两步，赶忙把身旁的墨兰往她身后塞。


    王若弗没有注意到林噙霜的举动，她只是双眼直直的盯着林噙霜，目中含泪、泪中闪烁着懊悔、感激与庆幸。


    “如此，我欠你的，也勉强能算是扯平了。


    你对华兰有大恩。


    以后你的儿女，也是我的儿女。


    日后出门在外，王家的门楣可为他们背书，也是他们的底气。


    不论事成与否，我都会书信一封给王家。”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王若弗说着，又一次的掩面痛哭了起来。


    她不敢去想，她疼了一辈子的女儿，若是嫁到了婆家被蹉跎、被羞辱、被贪图了嫁妆之后她的心会有多痛，她女儿未来的一辈子会有多灰暗。


    她是太蠢笨了，没有看透伯府的赤裸裸的阴谋，还带着主见错怪了林噙霜。


    是了。


    只要不涉及争宠与盛紘，这些年来林噙霜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呢？


    “论气度，是我不如你。


    你继续管着家，你比我聪明，对待子女心也好，我放心。”


    ……


    众人从厅中散了。


    在回院子的路上，墨兰拽了拽林噙霜的袖摆。


    林噙霜低头，瞧见的便是自家闺女仰着头，满脸坚定的眨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讲道，


    “娘，以后我会是你的底气。别怕。”


    林噙霜一下子就笑了。


    王若弗的话，对她来讲没有太多的冲击力。


    一切都是她算计来的。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王若弗竟然如此的‘英勇豪迈’在众人面前自掌掴两下，以此来道歉。


    但无论如何，她在众人面前奠定了威信，奠定了良好的信誉，更是得了王大娘子的承诺。


    以后她作为小娘掌家，再也不是盛紘宠妾灭妻的感情偏爱，而是名正言顺的德行配如此。


    脸上的伤，换来了绫罗数十，珠宝一盒。


    如此，这么一遭是赚了。


    可她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王若弗无心的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没有家室，她的存在只会成为儿女的污点，而非依靠和底气。


    这是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她以为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可还是没想到被这贼兮兮的小丫头发现了。


    可林噙霜却不愿意承认，她抬手使劲的怼了怼墨兰的眉心，


    “娘是你的底气，小丫头片子。”


    墨兰听完后，嘟着个嘴没有说话。


    “好啊，你这是什么表情？”


    “娘，略略~~”


    “好啊！老娘今天不抽你！！”


    母女俩一路喧闹着，大的妩媚、小的明媚，一路惊艳了秋日的寒霜，羞红了绿叶。


    回到院子里，林噙霜反抱着墨兰，把她的下巴杵在墨兰的头顶，喃喃道，


    “墨兰，娘的墨兰，你可要平安的长大。”


    “我会的。”墨兰答道。


    “你说你姐姐的婚事，能成吗？”


    “心想事成。”


    “那你以后会嫁的比她好吗？”


    “一人之下。”


    “……”


    沉默了一会儿后，林噙霜后知后觉的把墨兰的脸掰过来，


    “当真？”


    “当真。”


    林噙霜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怀疑墨兰的话。


    墨兰自小聪慧，能瞧的见她看不见的东西。


    这指的并非是鬼神，而是形容她总能在茅庐中一语定乾坤。


    林噙霜咂吧着嘴，摇着头，感觉有些神情恍惚，


    “那娘……是得学些规矩了。


    只是咱们真的不用把王若弗那个蠢货斗下来吗？


    说出去，你只是个庶女，为人诟病啊。”


    越到高位，便越要爱惜羽毛，任何一丁点的污垢，都会是对明月的亵渎。


    可墨兰却有自己的打算。


    她摇了摇头，握住了林噙霜的手，


    “娘，做你的女儿，是我的骄傲。”


    “当真？”


    林噙霜有些哑然，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心中一直埋藏着的自卑一股脑的在女儿面前倾诉了出来。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


    “我不过是罪臣之女，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


    “可娘你从来都没认过命，不是吗？”


    女儿那一双又纯真，又似蕴含着无限智慧的眼神，让林噙霜酸了鼻子、红了眼。


    家破人亡的时候，她没认命。


    跟母亲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时候，她没认命。


    寄人篱下的时候，她没认命。


    被盛老太太自以为安排了良配后，她更是没认命。


    她何尝不明白盛老太太口中的大道理。


    可是，清贫、穷困，哪怕是为正妻，也并非她想要的。


    她一直在暗中探听那所谓良人的消息。


    前些年才正式高中进士，外放边关成了一位小官，每日风尘仆仆、粗茶淡饭。


    她不想要这种所谓的体面。


    贫贱夫妻百事哀。


    就像是她那被书生求娶的表姐，受尽屈辱、被活活气死。


    所以她用了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往上爬。


    她要富贵，她不要让自己的儿女，受一天自己曾经受过的饥饿与委屈。


    而恰好此时，墨兰握住她的手，坚定道，


    “我们用自己的方式，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坐在高高在上的地方，让所有人都高看我们母子。”


    “墨兰……”


    “娘，日后我们若是得势，离了爹爹，你会如何？”


    煽情中，猛地被这样一个问题砸中，林噙霜压根就没思考，秒回道，


    “我夜夜笙歌，乐死了。”


    “那女儿封你做个大宋第一女公爵，如何？”


    “这是个什么爵？”


    “国公啦，暂时没想好封号，娘你得了空自己琢磨琢磨呗。”


    林噙霜被墨兰这么一打岔，心中的不快与郁郁顿时消散了个干净。


    她捏了捏墨兰还有些肉乎乎的小脸儿，笑着说道，


    “好好，今晚做梦娘就好好想。”


    “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