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八十六章

作品:《黑心莲逃命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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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云雾流淌,冰蓝色的花挂满枝头。


    历拂衣感觉浑身上下都轻飘飘地,不受控制,就仿佛这天地间的一抹孤魂,随风而动,也会随风散去。


    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来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至于迷失在绮丽的幻境之中。


    身为九尾灵狐族的血脉,他依旧能够保持最后的清明,而非被宋殊栾拖入这场梦中,任他摆布,毫无思想。


    无数的花瓣在风中吹散,由远及近,他看到了树下的男子。


    男子伸出手,轻轻碰了下易碎的花瓣,然后猛然间又收回了手。


    轻微的脚步声在这一刻响起,他转过头,眉头微微蹙起,“是你?”


    “阚玄峰,当然是我。”那人的眉眼舒展开来,和历拂衣竟有七、八分相似。


    千百年后,父亲的脸蓦然映入眼帘,却让历拂衣并不惊讶。他在宋殊栾的怨恨里,早已猜到了一切的结果。


    “是你借她的名义,约了我?”阚玄峰平视过来,“为什么,我们好像没什么话可说。”


    厉岑笑:“确实不是来找你说话的,我是来杀你的。”


    他如此直言,阚玄峰不由得一愣,“杀我?”他像是感受不到威胁,笑得恣意,旋即又沉寂下来,似是挑衅:“……你确定自己考虑清楚了么?”


    “很清楚。”厉岑眸色阴冷了下去,“你应该消失,永远不再出现。”杀气腾腾的长剑现出,未曾挥动,便将满树的花瓣震落。


    狠厉的第一下猛然间劈开,“只要有你在一天,我心难安。”


    阚玄峰急速后退,用灵力化开来势汹汹的一剑,他眼底也染上了一丝怒意,“我已经离开九尾狐族,如果你不来找我,我本来,就会自己消失的!”


    “我对破坏别人的姻缘,没有兴趣。”


    “被赶出狐族,本就是你消失的第一步。”厉岑下手越发决绝,每一剑都冲着他要害而去,“至于你说的没兴趣,我不接受,因为你存在的本身,就是破坏。”


    “刺啦——”一声,利剑化开衣袖,带下一串血珠。


    历拂衣也感觉左臂猛然一疼,他倒吸一口凉气,转向四周,忽然间才明白了什么。


    在这场幻境里,或许他不仅仅是旁观者,他就是阚玄峰本身。


    他要与阚玄峰承担同样的疼痛,然后,一起走向既定的结局。


    ——逃跑,今日是陷阱。


    一个念头猛地钻了出来,阚玄峰也确实这样做了。他丝毫不曾恋战,转身,往浓密的深林中跑去。


    他丝毫不怀疑厉岑想要杀他的真心,但他也算是这一辈中的佼佼者,想要在这位殿下的手中逃走,还是有几分可能。


    呼啸的风夹杂着花瓣,从面颊擦过。阚玄峰拼命地跑,却在下一瞬间,猛然间停下了脚步,他嗤笑一声,抬头看向围合而来的几人。


    他回身望向厉岑,“你还真是……早有准备。”


    在天界呆了这么多年,身后的六位,阚玄峰多多少少都有几分了解。


    不知道是否该荣幸呢,厉岑为了杀他,居然舍得把自己的几个得力干将,统统带了过来。


    厉岑面沉如水:“杀了他。”


    剑光闪过,厉岑看着对面犹豫着未曾出手的男人,不悦地问道:“孔繁成,你为何不动?”


    孔繁成的手紧紧握住剑柄,他顿了顿,最后问:“殿下,为何……非要杀他?他是犯了何罪?”


    “你既然喊我一声殿下,就该听从我的指令。”


    或许是为了立威,或许是试探他们的忠诚,孔繁成已经分不清厉岑的想法,他看着眼前的血红色渐渐蔓延,咬咬牙,走入其中。


    他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那一日,他像项思渊一样,没有踏足那片密林,未来的几万个日夜,是否会好过许多。


    天纵英才,也无法做到以一敌七。


    孔繁成盯住鞋面上粘稠的血,握着剑的手无力垂下,他沉默地退至一边,尽力不去看中央血肉斑驳的灵狐。


    阚玄峰重伤到无法维持人型,七条狐尾无力的铺在地面,像是一朵盛开后又凋零的花。


    他似乎已经意识到死亡的必然,这一刻,反而变得无所顾忌起来。


    他说:“厉岑,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宋殊栾,从两千岁就开始喜欢了。”


    一剑落下,一尾落地。


    “我们本该在一起的,是你横插一脚,仗着自己的身份,破坏了一切。”


    他咬咬牙,又说:“你知道么?我已经很久没和她说话了,你们成婚之后,她是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的。”


    鲜血四溅,一句话代表他的一条尾巴。


    阚玄峰无力地动动唇角,却坚持继续开口:“是你自己把一切毁了。你今日杀我,总有一日会后悔的,咳……殊栾这么聪明,她一定会知道是谁杀了我,你瞒不住的。”


    痛苦,太疼了。


    历拂衣也感受到了断尾之痛,此时此刻,他只能听见虚虚晃晃的声音。如果可以,他想要把自己蜷起来,缓解这种难受。


    “你一定会——”


    挑衅的话语被压了回去,厉岑一脚踏在他的背脊,阚玄峰呛出一口血,再说不了一句话。


    他斩断阚玄峰最后一条尾巴,伏低身子,沉声问他:“看到喜欢的人嫁给被人,你痛么?悔恨么?”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他冷峻的神色让谢君玲感受到厉岑的滔天怒意,她随手挥掉面颊沾染的血迹,劝阻道:“殿下,我们闹得动静有些大了,得把他抓紧处理掉,不然……”


    他深绿色的眸子扫过来,厉岑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收回自己的动作,平静而冷漠地开了口:“杀了吧。”


    他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说:“正好,我的寝宫门口,还缺一块做地毯的狐狸皮。”


    *


    再一次恢复清明的时候,历拂衣只感觉一股灼热涌来。


    经历了断尾、剥皮之痛后,此时又是炽热的火烤。


    历拂衣甩甩头,他看清自己的四周时,才终于发觉,梦醒了。


    幻境已碎,火是现实中的烈火。


    他捂住发胀的头脑,感觉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他。


    厉千霄的大殿前本是一方灵池,此时此刻,灵池塌陷,池水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橙红色的天火。


    火焰呈旋风一般,带着强大的吸力,要把一切吞噬其中。


    天火难熄,一丁点的火种,燃烧开来,就能摧毁一切事物。


    历拂衣看着不断被卷入其中的侍卫、族人,猛然间想起一个词——祭台。


    宋殊栾就站在池边,艳丽的容颜被火光映衬得更加明媚,她蓦然转过头,温和地笑了一下。


    这样的笑让历拂衣心中警铃大作。


    他望向在梦中昏睡不醒的众人,当机立断,随手扯下一旁垂下的纱幔,拉过景乘风,将他的胳膊和柱子绑到了一起。


    火焰带来的风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