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暗，懒仙儿已无处可去，百年前曾住过的地方现在已荒芜，修缮得废掉她全部仙力，她舍不得。


    可要去哪度过初春的寒夜她还真不知道，但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墓地附近。


    夜色里荒芜的墓地虽已无坟堆，但却阴森森的，懒仙儿没见到往日偶尔能飞过的流萤，也没听到夜虫的鸣叫，周围安静地犹如沉寂的古老钟楼。


    懒仙儿站在墓地入口朝山脚村落看去，老妇人和她孙儿在的房子里露出了烛火的光亮，看着一切都很平静，而这平静却让懒仙儿越发觉得怪异。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身后也是一片死寂，她决定回村子再看看。


    那恶怪儿若还在，夜里肯定会现身，还有流萤，它们到底去哪了？


    懒仙儿踱着步子慢悠悠地溜下山坡，看似闲适地又晃荡到了老妇人家附近。


    此时院门已闭，里面也没说话声传出，但懒仙儿隐约听到了奇怪的呼喊声和喘息声，等她想再靠近点细听一下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喝叫，“你在这干什么？”


    懒仙儿听得出来喝叫的声音，是那老妇人。


    她赶紧转过身面带笑容地回道“婆婆呀，我闲着没事，想着附近也就你我两个住家儿了，实在无聊，想来找您老说说话解解闷。您老这是大晚上去哪里忙了？”


    懒仙儿寸短的仙根完全没让她意识到身后有人，这样下去她真就是个凡人了，凡事就不能不管不顾了。


    老妇人脸色微异，却也没恼，只淡淡地回了句，“太晚了，我们也要睡了，你还是去别处吧。”


    懒仙儿不好找话，只好从院门口慢慢退开，让身后的老妇人往前推开了院门。


    可她也没走，她看到老妇人佝偻的腰间系了个类似鱼篓的东西，里面微微有光亮闪出。


    懒仙儿没认错的话，那好像是她醒来一直未曾再见过的流萤。


    “婆婆，河里没水了，您这是去哪捞鱼了吗？我没看错的话，婆婆，你鱼篓里装的是不是流萤啊？好久没见过活着的流萤了，您是在哪抓到的呀？”


    懒仙儿仗着她天真而灿笑的脸硬生生地把话问了出来，老妇人手一下搂过鱼篓，随意看了个方向回了句，“那边不都是吗？”


    说完立马进了院子关了院门，懒仙儿朝老妇人看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不是她刚走来的方向吗？


    怎么一路过来她一只流萤都没见到？


    老妇人显然没说实话，懒仙儿也猜得出来，可她想不出来老妇人捉了流萤要做什么。


    那流萤璀亮的光不是一直有的，它们在受到惊扰后会迅速耗尽光亮死去，老妇人想拿它们当照明的烛火得捉无数只才行。


    看刚才鱼篓里的光亮，那最多几十只，也不够啊。


    懒仙儿想起恶怪儿吞咽流萤时的情形，想这老妇人应该不会是那恶怪儿化形，那孙儿倒是有可能。


    可那孙儿若是恶怪儿化形，流萤应该会像之前那样白日里冲出来噬咬他的血肉的，可现在的状况是她看到的孙儿除了有些痴傻怪异外，身上并无伤痕。


    关键是消失的流萤去哪了？老妇人到底是从哪捉来了流萤？


    懒仙儿思虑着，耳边又传来了奇怪的呼喊声和喘息声。


    她不能走，她决定越过院门进去看看。


    懒仙儿高估了自己，她这小身板，有仙力相助跃入院内自然不是问题，可现在她仙根仅剩一寸，根本没有除了续命外多余的仙力给她调遣。


    白天里唤来红柿子已经用完了每日能勉强挤出来的仙力，现在她只能靠体力翻墙入院了。


    刚耗费力气爬到墙头，懒仙儿眼前一晃出现了道影子，可那影子并没靠近懒仙儿，也不在懒仙儿近处，它在闪着烛火的屋子里。


    懒仙儿定睛看去，只见烛火之间现出了两道影子，其中一道是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她正在用手往另一道飘忽的影子嘴里送东西。


    而那晃过懒仙儿眼睛的影子飘忽着，像是那孙儿，可身形却很奇怪，像雾气聚拢又消散。


    懒仙儿低头看了下，她从墙头跳下去的话肯定会发出声音，今晚所见已经足够她琢磨了。


    那恶怪儿和老妇人孙儿肯定有关系，而那老妇人肯定知道流萤去哪了？


    可让懒仙儿为难的是她要怎么做，那恶怪儿看如今的样子肯定做不了恶了，杀了它懒仙儿没那能力，它死了，老妇人就只剩一个人了。


    她不能那么残忍。


    留着恶怪儿小孩的话，她就得时时注意着不能让恶怪儿哪天夺了老妇人的命，可她只能看护老妇人一年，一年后她睡去，百年后醒来一切就物是人非了。


    还有流萤，懒仙儿也好奇。


    “不行，还是得弄清楚，不然……”


    “是谁？”


    懒仙儿的自言自语还没冒出来完，就听到屋里老妇人发出了喊叫。


    她想老妇人应该猜得到她没走，索性直接就从墙头跳进了院子。


    可她还没说话，屋里闪动的孙儿影子突然散了，懒仙儿耳边又传来了呼喊声，这次懒仙儿听得分明，“救……救……救我……”


    那呼喊声不像是白日她听到的吵嚷着的孙儿的声音，也不像是她仙爷仙爹留给她的钩耙子能发出来的声音，听去更像是被困于某处的某个人的声音。


    “恶怪儿小孩？是……是你吗？”


    懒仙儿往前一步，烛火里晃动的影子全都不见了，烛火也突然熄灭了，屋子的门跟着哐当一下开了。


    可出现在门口的不是佝偻着背的老妇人，而是懒仙儿仙爹仙爷留下的钩耙子，它就那么静静地出现在门口地面上。


    懒仙儿又往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喊道“婆婆，我不是故意要进院子的，刚在外面听到院里有奇怪的声音，怕你们遇到了事才不请自入的。”


    懒仙儿话音落下，脚已经到了屋门口，她朝屋内张望了一眼，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看到了地上的钩耙子，她小心地弯腰打算捡起钩耙子。


    可她刚触到钩耙子的边缘，钩耙子却被突然抓走，并且举起朝她抬起的头部落去。


    那刹那懒仙儿根本来不及躲，幸亏仙根现力护了懒仙儿一下，懒仙儿回神后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待她稳住心神再朝屋内看去时，手握钩耙子的老妇人正恶狠狠地看着她。


    “小丫头没事找事，大半夜不好好回去睡觉，到处乱跑，老朽替你没教养的爹娘教训下你。”


    这话听着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佝偻老妇人会有的气量，懒仙儿察觉到了危险，这老妇人绝非寻常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