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懒仙儿也把恶怪儿小孩抱回了屋，她正在把钩耙子往恶怪儿小孩身上绑，完全没去想她成了凡人后日子要怎么过。


    说也奇怪，没成凡人前天天忧虑着成凡人的苦，可真成了凡人却忘了愁。


    不过这也不是懒仙儿不愁了，她只是一时还没意识到变化。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天已经又黑了，因为担心恶怪儿小孩再变成恶怪儿，她白天几乎是把钩耙子绑在了恶怪儿小孩身上，现在也躲得远远的，就担心钩耙子因她成了凡人也跟着变废物。


    但看沉睡中的恶怪儿小孩样子，他似乎不会变身了。


    可懒仙儿不放心，愣是一夜未闭眼地盯着睡在她仙爷旧躺椅上的恶怪儿小孩。


    也是奇了，同样是过了百多年，仙爷的旧躺椅却稳如新物，而她睡的床却成了碎木，还有她仙爹的旧棋盘也是，她摸去也是一粒粒硬挺挺的，还冰凉凉的。


    难道是因为她是个注定要断尽仙根成凡人的主儿，属于她的东西也跟着都不长久了吗？


    懒仙儿看了一圈屋内陈设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已经是个凡人了，在乎那些又有什么用！


    这刻懒仙儿终于清楚地意识到她再也不是仙人了，她真成了凡人了。


    可能送她终老仙逝的法儿还没找到，眼下还有这么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恶怪儿小孩。


    懒仙儿曾经确实想过制了恶怪儿，养怪来送她终老仙逝，但那时她是个仙家，多少会有些调教怪物的法儿，可现在她不是仙家了。


    眼前这恶怪儿小孩看着挺乖的，似乎养养也能送她终老，但一想到每晚这恶怪儿小孩就要变成恶怪儿，万一控制不住让它跑了闯下大祸，到时候她想平淡终老就不可能了。


    “唉，怎么这么难，仙爷仙爹终老咋没这般辛苦？”


    懒仙儿的仙爷是在懒仙儿睡去的百年里终老仙逝的，她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但听仙爹说仙爷是笑着走的，而她仙爹她倒是看着离开的。


    她记得很清楚，那晚天上的月亮很亮很圆，午后的林子里飞动的流萤璀亮异常，仙爹就在她逗弄流萤的时候轻声叫她一下，跟她说了句以后也要好好的就歪倒在一侧的树下了。


    那时她才知道过去的百年她仙爹仙根已断，早已是个凡人，可她愣是没发觉。


    可那晚她并不难过，她仙爹也是笑着离开的，并且在她眼前入了闪着银光的轮回之路。


    所以她并不真怕变成凡人，只是觉得吃不了变成凡人后事事都要亲历的苦，因为再也不会有仙爷仙爹护着帮着和守着她了。


    越想越思念已仙逝的仙爷仙爹，懒仙儿不由得微闭上了眼，谁成想这一闭眼她竟睡着了。


    再有意识已是次日凌晨耳边传来轻声呼喊时，懒仙儿恍恍惚惚感觉有人在叫一个不熟悉的称谓。


    “娘～娘～”


    她瞬间睁开眼，看到跪在她膝下一声声喊娘的正是恶怪儿小孩。


    他腰间还绑着钩耙子。


    那钩耙子在他腰间显得有点突兀，但更突兀的是他的叫喊。


    他怎么会叫她娘？


    懒仙儿这模样看着也不比他大几岁，难道是束于他身的恶灵还没完全退尽？


    懒仙儿忙站起来把恶怪儿小孩拉去了外面。


    屋外有口大缸，缸里的水特别，是仙爷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说是能照出妖魔鬼怪，专门用来辟邪的。


    这话说的让人奇怪，懒仙儿一家都是仙人，怎么还需要专门找东西来辟邪？


    懒仙儿却不觉得奇怪，她和仙爹对这一口缸很喜欢，不管她仙爷有没有骗他们，他们都喜欢每日站在缸边看看。


    看那天空飞过的鸟在水里映出的样子，也看跑来喝水的小东西呈现在水里的模样。


    但这么多年过去，天空飞过的鸟，和路上跑来的兽都很正常。


    今日这缸水倒是要排上用途了。


    懒仙儿拉着恶怪儿小孩站在缸边，她让恶怪儿小孩往缸里看，她也伸头往缸里看，可水面上除了映出她略显凌乱而憔悴的脸外，就是她曾见过的恶怪儿的模样。


    这恶怪儿小孩儿竟没被恶灵附身，所以刚才叫喊就是他？


    可他怎么会叫她娘？


    “娘～娘～”


    恶怪儿小孩歪着头还冲着懒仙儿叫，这懒仙儿可受不起，她忙伸手捂住了恶怪儿小孩的嘴，可恶怪儿小孩呜呜呢呢还在喊。


    懒仙儿看捂嘴也不是办法，只好松开手，弯下身子看着恶怪儿小孩的眼睛，“你干嘛一直叫我娘？我可不是你娘。”


    恶怪儿小孩看着懒仙儿眨了下眼，憋了好久后开口仍是一句，“娘～”


    懒仙儿不由得抚了下额头，这恶怪儿小孩大概是天天被那老妇人教着喊娘，就只会说这一句话。


    这样的恶怪儿小孩，懒仙儿不得什么都要教？


    不过还好，昨晚他没变成恶怪儿，这多少减了些烦恼。


    “小孩，你听着，我不是你娘，你不能叫我娘，你可以叫我姐。姐，来，跟我说姐～”


    “女～且～”


    恶怪儿小孩看着懒仙儿，许久才发出两个字，听着完全不像是叫姐。


    懒仙儿无奈，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教他，折腾了好久才终于让恶怪儿小孩叫她了一声正确的姐。


    “对，就是这样，以后都这样叫。”


    精疲力竭后懒仙儿歪倒在仙爷的躺椅上，刚闭上眼准备眯会儿肚子就叫了起来。


    这凡人得吃饭，现在中午了，懒仙儿饿了。


    无奈不得不又站起来，还没踏出屋，恶怪儿小孩却一溜烟不见了，吓得懒仙儿赶紧奔出院门，才要往四周看，却见恶怪儿小孩抓着一把枣子跑到了懒仙儿跟前。


    “给我的吗？”


    懒仙儿甚觉奇怪，那枣树不是早就光秃秃了吗？怎么还会有如此鲜红的枣子？


    “这是从哪弄来的？”


    恶怪儿小孩见懒仙儿不接，还露出奇怪的表情，他往后退了几步，突然又猛地往前拉住懒仙儿往前跑。


    疯跑了好一阵后，两人停在了老妇人家院门口。


    懒仙儿一抬头竟看到院里那棵枣树上缀满了红彤彤的枣子，她讶异地冲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才发现枣树根部被钩耙子耙过的地方正流动着仙力，虽不多，但足以让枣树老枝生新芽、甚至开花结果。


    看到不是妖异现世，懒仙儿松了口气，从恶怪儿小孩手里接过了几粒枣子，还特意给恶怪儿小孩留了几颗。


    恶怪儿小孩见状笑了，懒仙儿也笑了。


    两人坐在枣树下你一颗我一颗地吃起了枣子，吃饱后还不忘把树上的枣子打落下来收回去。


    这一下好几天的口粮就有了，真让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