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兴而去，兴尽而归的欧阳宓，回到天江水帝宫之后，便小心翼翼来到父亲书房之外，捏着腔调问道：“爹爹，在吗？”


    “不在。”


    欧阳宓闻言顿时高兴了，连忙推开房门，便见父亲正坐在书桌之后，手握一枚玉笏，皱眉审阅。


    “爹，忙了一天累了吧！”


    欧阳宓笑嘻嘻的跑到父亲身后，手脚麻利的捏肩捶背，看起来乖巧极了。


    “啪！”


    不想，天江水帝将玉笏往桌上一扔，怒斥道：“我让你招待好顾伯公，你就是这么招待的？”


    欧阳宓立马在旁边站好，一脸委屈巴巴道：“顾伯公玩得也挺开心的呀！”


    天江水帝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人家是给我面子，哄你开心，你倒好……你呀你，简直要气死我了！”


    欧阳宓嘟着嘴：“爹，我承认顾伯公很厉害，可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九品仙官，纵然前途无量，也没必要这般……奉承吧？”


    天江水帝看着女儿一脸认真模样，心中怒火，反而散去了几分。


    “我把你终究是保护得太好了。你说的没错，顾伯公不过九品仙官，纵然前途无量，恐怕也难登六品。”


    “为什么？”


    这下反而轮到欧阳宓惊讶起来。


    “我问你，九江水帝多久不曾换人了？”


    “好像……没换过人吧？”


    “我告诉你，已经有七百年不曾换人了。九江水帝如此，州府城隍亦如此，知道我为何舍下老脸，为你讨要天气预报之职吗？”


    “爹的意思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仙庭已经没有官位了？”


    面对欧阳宓试探回答，天江水帝露出欣慰笑容。


    “是啊，你去仙庭瞧瞧，多少仙官升至仙庭之后，候补仙职，苦等至死。眼下仙庭，连都厕、弼马温都成了香饽饽。”


    “你再看天下，多少妖魔鬼怪占山为王，你真当仙庭眼瞎，瞧不见？”


    欧阳宓似懂非懂：“爹，我有些糊涂了。”


    “糊涂点也好！你只需要记得，这互联网不成则已，若成少不得自成一脉，容纳千万仙官。”


    “而你现在已然占据一席之地。”


    欧阳宓一脸若有所思，许久，好奇问道：“对了，爹爹，顾伯公不会是哪位仙家兵解重修吧？”


    天江水帝眉梢挑起：“为何这么说？”


    欧阳宓道：“今日，我见他谈吐颇为不俗，不像是普通土地公。”


    天江水帝颔首，意味深长道：“我算过他的跟脚，不在三界，跳出五行，疑似指向……九重天！说不得，便是哪位仙君落下的棋子。”


    ……


    ……


    如果说阴间乃是隔绝凡人的天然门槛；那么九重天便是隔绝修行者的高墙。


    顾云礼无数次仰望星空，始终不知这九重仙庭究竟以何种形态俯瞰人间？


    现在他隐隐明白了几分。


    脚踩祥云的他，身影不停拔高，山川地脉越来越小，直至没入云层，杳然不可见。


    再往上飞行许久，忽然有万道金光，投射而下。


    抬头望去，便见一座仿佛由琉璃所铸的庞大牌楼，跃然于云层之上，千条紫气萦绕其上。


    牌楼下，有仙兵仙将镇守。


    “来者何人？”


    “接引仙官贺济，遵清虚大帝法旨，接引九品仙官顾云礼入宫觐见。”


    接引仙官朗声道，说着，递上身份文牒。


    仙兵仙将堪核无误之后，随即换了个笑容，道：“果然是贺道友，职责在身，见谅见谅。”


    接引仙官摆了摆手，连称“无妨”。


    俄而领着顾云礼迈入南天门。


    刹那间，天地轮转，世界换颜。


    顾云礼浑身一震，看着眼前突兀冒出的无数浮岛宫殿，纵然见识过阴阳转换的他，依旧惊得心荡神摇。


    “莫要东张西望，仙庭贵人不喜窥探，多有仙家法阵守护，瞧多了，小心被吸了魂魄，沦为行尸走肉。”


    接引仙官招呼一声，唬得顾云礼一跳，连忙收回心神。


    仙庭极大，更是望山跑死马。


    一路上几乎鲜见仙人出没，直到一次头顶传来法力波动之时，顾云礼仰头望去，这才隐隐发现，他们走的好像是“下水道”。


    仙庭已然等级森严至斯？


    顾云礼在狐疑中，又行了许久，这才在一座庞大宫殿群中落下脚步。


    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仙家气派。


    一眼扫去，神霄绛阙，飞阁流丹，云层掩映下，一檐一角，莫不精雕细琢。


    望天吼、獬豸雕、狻猊尊……不一而足。


    连廊凉亭间，也终于能看到仙人活动迹象。


    可惜，他不好细看，只能跟着接引使者，闷着头往前走。


    最终在一片云层之前停下脚步。


    “顾伯公，本官便送你到这了。”


    接引仙官站住脚步，客客气气道。


    “有劳了。”


    顾云礼拱手，往前望去，便见天地笼罩在一片云层之中，在云霭流动中，隐见一条天阶，直通白云深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踏上天阶，往前行去。


    天阶漫长，行于其间，叫人好生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下天梯。


    顾云礼本来还有些提心吊胆。


    一边小心翼翼行走，一边满脑子设想各种见面场景，然而久不见尽头之后，他在极致忐忑中，倏然洒然一笑，一颗心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余生遥遥，天命昭昭。


    既然如此，又何必忐忑不安？


    干就完了！


    思罢，他瞥了一眼，早已深藏于灵魂之中的自毁程序，脚步轻快而去。


    不想，下一秒天阶悄然已至尽头。


    一座古朴石亭立于尽头。


    亭中，一位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随意坐在石凳上，细观亭中石桌。


    “天庵土地顾云礼，拜见清虚大帝！”


    顾云礼走近，拱手致礼，躬身时，忍不住瞥了一眼那石桌。


    便见石桌上，山河地貌清晰可见。


    “免礼，坐！”


    清虚大帝终于抬头看了过来。


    “多谢帝君赐座！”


    顾云礼不卑不亢起身，走到清虚大帝对面，微拢官袍坐了下来。


    清虚大帝看着眼前风轻云淡的顾云礼，看着他身上虚无缥缈的命数，眼神仿佛穿越时空，看向九重天更深处。


    “你就是互联网之主顾云礼？”


    “正是！”


    “既能创造如此奇术，身死为鬼时不该籍籍无名，不知你诞于何方？父母又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