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西山

作品:《碎玉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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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重峦叠嶂,活水成江河蜿蜒湍急而下,汇入洼地则成湖淀泥沼。


    是以,走兽隐于深林,飞禽汇于浅滩,让西山成了世间不可多得的围猎好去处。


    皇家狩猎场,自然占去西山最佳的区域。景色秀丽自不必说,鸟兽虫鱼也是不计其数。


    杨书玉坐马车抵达西山时,只撩帘一眼,她便被眼前的山川草木所吸引。


    此时,离猎宫还有一段距离,她果断下车改骑马前行。


    谢建章昨日回府时,踏川后面跟着一匹金鬃骏马同归,只不过那匹金鬃性子烈,并不是谢建章为杨书玉准备的。


    “小姐,我想跟着你。”月芽不会骑马,此时委屈巴巴地站在马车旁,看着杨书玉翻身上马。


    杨书玉轻巧地跃上踏川的背,顺势落入马鞍中坐好。素手执缰,万般风情自是飒爽。


    她轻蹬马腹,任由踏川在原地转圈,带起她的发梢和衣袂随风飘飞。


    “行啊,你学会骑马我就带着你。”


    月芽不高兴地抿着嘴,无法反驳。她玩心大,却不会骑马,也没人耐着性子教她骑马。


    “凌保长和建章跟着我就行,护卫都留给你。”


    杨书玉抬头高声吩咐道:“你们先去猎宫安置,若有人来寻我,找借口打发了便是。”


    许是宫宴上出尽风头,京中想要结交杨书玉的人激增。仅昨天一日,来墨心古厝送拜帖宴帖的小厮,几乎快把门槛踏平了。


    幸好杨书玉早早就去商行看帐,来人都被许管家挡了回去。她不喜京都,也不想与京中权贵有过多牵扯,所以她应邀来狩猎也尽可能地避免交际。


    马鞭在空中扬起,落在踏川的后腿上,杨书玉一马当先蹿出车队。谢建章含笑纵马跟后,最后才是凌征简单地交代护卫两句,扬鞭追上他们。


    待三人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时,月芽才跳上马车,她与车夫一左一右坐在车头。马车重新启程,月芽难得地得了片刻轻松,忍不住哼唱起江陵小调来。


    “月芽姑娘哼得真好听。”赶车的王德忍不住夸赞月芽。


    闻言,月芽圆溜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追问:“是吧?我也觉得好听!小姐以前绣嫁衣时总爱哼,可惜我好久没有听过了。”


    西山风景虽好,京都亦昌盛繁华,可她却更喜欢江陵。


    又或者说,她不喜欢如今日夜提心掉胆,跟在杨书玉身边去闯京都权力场的生活。


    她怀念那个在小轩窗下,低头绣嫁衣的温婉杨书玉,也想念江陵杨府那平淡无波的后宅日常。就算替院中其他丫头守夜,那时她也是开心的。


    月芽没有大智慧,可她日夜守在杨书玉的身边,是最了解杨书玉状态的人。


    她见过杨书玉在白日里大杀四方,在江陵城外救济灾民,在京都宫宴舌战使臣,似乎就没有能难倒杨书玉的事。


    可她也见过杨书玉夜间被梦魇缠困,连流泪哭泣都用尽气力。


    月芽不知道杨书玉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在她眼里,杨书玉好似成了踏川,被莫名的东西所驱策,只晓得一往无前。


    刚才策马扬鞭的杨书玉,活泼明媚,与她记忆中的杨家小姐重合,惹得天真至纯的月芽陷入沉思。


    记忆中的那个杨家小姐,究竟何时才会回来?


    月芽在心中无限感慨着,手却不受控制地向后摸出食盒,不甘心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糕点的甜腻安抚了她的烦闷,让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她双脚露在马车外,此时也忍不住晃悠起来。


    就在她学着享受山川风光的时候,车队后方传来零碎的马蹄声,由远逼近。


    月芽察觉不到危险在靠近,仍在享受地吃糕点。车夫操控马车靠边而行,骑马同行的护卫也并为一队,好为后面追来的人让路。


    很快,轻骑小队追来,在双方擦身而过时,为首的高时明偏头看了一眼,而月芽正狠狠地咬下一口糕点。


    骤然与那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相接,月芽直接被糕点噎住,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差点没喘上气。


    砰蹬——


    王德腾手去为月芽拍背顺气,因他分心,马车的轮子不小心陷入路边的坑洼中,险些翻车。


    也好在有这一下颠簸,月芽因祸得救,噎住的糕点借势被她咽了下去。紧接着她忍不住地猛咳,余光却在偷瞟高时明。


    她澄澈的目光在说:煞神怎么还不走?


    可高时明从放慢马儿的速度,变为勒马止步。高坐在马上的他,竟勾起一抹笑盯着月芽问道:“你家小姐呢?”


    月芽张着嘴愣住。


    “在车里?”高时明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谢建章也在?”


    月芽赶紧点头如捣蒜,可她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连忙改为摇头。


    高时明却没有耐心等她回答,在她第一下点头时,便扬长而去,纵马的速度竟比先前还要快,不少跟着他的护卫和下属甚至都追不上他。


    月芽嫌弃地用手扇了扇被带起的浮尘,困惑她许久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一切都是从高时明出现在杨府那天开始的!


    “哟,轮子还坏了。”


    覃莽下马后挠着头,打量陷入坑洼的轮子。


    他转头看向月芽问道:“你们就安排了一辆马车?”


    月芽轻哼一声,直接无视了覃莽的话。


    她爬进马车,将太后赐下的扁匣抱出来,对车夫道:“王叔,修缮马车就交给你了。你留两个护卫回城去寻人,我跟着板车先去猎宫为小姐安置。”


    覃莽摸着下巴恍然大悟:“原来你家小姐不在车上啊?”


    月芽不理他,抱着扁匣跳上后面运送箱箧的板车。等车队重新启程,路过覃莽时,月芽忍不住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覃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不过他去追高时明前,留了四个手下跟着月芽的车队同行。


    与此同时,在山道的江边浅滩,杨书玉正学纵马涉水。


    “猎场多泥沼滩涂,骑马要格外小心些。”


    谢建章压制着金鬃暴烈的脾性,小心翼翼地护在杨书玉身边,金鬃只能不断打着响鼻表达不满。前方则由凌征探路,以确保杨书玉前进的安全。


    “可是我马术再好,最多也只能在猎场跑跑马。”


    杨书玉突然有些气馁。她记得林自初会武,那他势必会下场。


    “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你们都会。”她勒马看向谢建章,“建章也会下场同北凉人比试,对不对?”


    她的视线落在金鬃鞍前挂着的箭袋强弓和长剑,微微皱眉。


    谢建章昨日特意带金鬃回府,它高大而健壮,和踏川的俊美温驯截然不同,身上处处透着力量感。


    “驮粮的马匹讲究耐力,脚程不快。”杨书玉顺着踏川的鬃毛,视线却盯着金鬃出神,“建章择定踏川作为坐骑,看重的是什么?去围猎换成金鬃,又是为什么?”


    “为了赢。”


    谢建章语气轻飘飘的,眼神却十分笃定。


    在杨书玉愣神时,他转为温声安抚:“就算是将门之女,也鲜少有人能下场去与使臣比试,尤其对方还是北凉人。”


    “书玉不必懊恼。”


    他策马前行,将其中利害关系剖开来说:“若是寻常围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