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歌微只觉得有些凌乱。


    这小子——


    要不是几分钟之前自己刚刚和他在街上飙出过生死时速，她还真的要信了他的话了！


    她鱼塘里的鱼，怎么一条两条的都不让人省心？


    樊漪是个身家上亿的继承人也就算了，曜澄竟然还是混帮派的黑社会成员？


    也就斯文让人省心一些，目前没出什么幺蛾子。


    歌微扶住额头，勉强道。


    “今天演出很累了吧？到家了早点休息，我们改天再聊。”


    曜澄很失望，“啊”了一声。


    “可是，姐姐，你已经很久没有和我打电话好好聊天了。”


    歌微：“抱歉，今天我真的有点累了。”


    曜澄也没有过多纠缠。


    “……那好吧，姐姐早点休息。”


    歌微“嗯”一声，就要挂电话。


    那头的曜澄又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再和姐姐约会？”


    他停顿了很久，低声说了一句：“我真的很想你。”


    歌微能听出来，这一句“想”不是假的。


    里面所包含着的情绪大概超出她的想象。


    歌微随口说：“这周末有空，要不周末见？”


    曜澄立刻高兴起来：“好啊！”


    歌微：“那就去情侣街那边开房吧？到时候我预定好酒店，把房间号发给你。”


    曜澄：“……”


    歌微感觉到那边沉默了好几秒，就疑惑起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不对呀？？


    曜澄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


    最终，曜澄说：“……没什么问题。姐姐愿意见我，我很开心。”


    歌微：“行，那就这么敲定了。”


    挂下电话的时候，歌微想：管你是哪个帮派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对我而言，只要能睡就行。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歌微收到了来自斯文的短信。


    斯文的短信很简单。


    “抱歉，晚上有台手术，原定的樱花夜游恐怕不能赴约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歌微反应了好久，才恍然大悟！


    哦，的确有这么一桩事！


    原本和斯文约了4月25日的晚上一起去参加情侣樱花夜游的活动。


    只是她从来没有诚心想过要参加，既然斯文有事不能到场，她就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歌微：“嗯，正好我也有工作要忙，那我们改日再约吧。”


    发完这条消息，歌微看向窗外的夜色。


    广告屏上都是关于今天“塔尔塔尔大桥”爆炸的新闻消息，主持人那不同肤色的面孔们出现在不同的频道上。


    短短几个小时，“反社会组织在拍卖会现场制造了一场爆破”、“拍卖会藏品被偷”、“来宾发生踩踏，死伤皆为公众人物”、以及“塔尔塔尔大桥被炸”、“嫌疑犯疑为财阀继承人”等话题，已经足够在这座城市掀起一场风暴。


    这些事件，平日里单独拎出一件，都足够作为新闻头条。


    可在今天这个仿佛是神选的日子里，它们同时发生，同时爆炸在人们的眼前。


    这个城市的每个人都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讨论同一件事。


    但歌微知道，等大家睡了一觉、然后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场更大的舆论风暴就会产生。


    到时候，以上那些话题都会变成无足轻重的话题，不再吸引公众的关注。而新的话题，则是由她制造的。


    她闭上眼睛，把曜澄、樊漪、斯文还有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暧昧对象的事，全都短暂抛却。她现在没有更多精力去应付这些事了。


    “拍卖品”已经到手，下一步计划可以启动了。


    她的处境从未安全过。


    12小时之后，她会再度成为众矢之的。


    车上。


    代驾司机正在崩溃咆哮：“不是啊！！大哥，你都快要死了啊！！你应该拨的不是代驾电话，而是直接打救护车啊！！”


    代驾司机一边说着，一边疯狂踩着油门：“就算我来开车，我也只能把你送去医院啊！！！”


    此刻，他的后排位置上，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与其说他是一个“人”，倒不如说他是一滩带血的“组织”，因为此时此刻你根本已经看不出他有一个人样了。


    代驾司机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从业这么多年了，这是司机师傅遭遇过的最大的职业生涯挑战。


    但既然已经接了单了，师傅咬咬牙，一关车门，一启动，硬是带着这团“血组织”上路了！


    偏偏在这种时候，后排的“血组织”还在说话。


    “……请不要把我送去医院，谢谢……”对方气息奄奄，“……去附近的黑诊所……”


    “就你现在这样的情况你还去黑诊所，你真是不想活了啊！！！”司机崩溃道，“你还是别说话了！你现在每往外迸一个字，你心脏那里的血就往外汩一下汩一下的！看得我实在很害怕啊！！！”


    后排的血已经染红了整个座位。


    按照这样的情况，就算开到了黑诊所，他这种情况估计也是没救了。


    司机非常痛惜：“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啊，干什么不好，非要蹚浑水！我听他们说拍卖会那里，联邦警察抓到了好几个飞车党成员！你就是混帮派的吧？”


    斯文没有承认，也没否认，他没有力气说任何话了。


    那一枪非常准，本来是可以百分之一百要了他的命。


    但他作为赏金猎手，这么多年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他曾经早就死过一回。


    他心脏的那一处位置，已被替换了人工心脏。


    只要治疗得足够快，替换下那颗受损的人工心脏，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


    但偏偏，上帝的手不愿意拉他一把。


    “糟糕！堵车了！！”代驾司机一拍方向盘，“这前面排了这么长的车流，一时半会儿谁也动不了半步啊！！”


    司机打了一通电话，放下电话说。


    “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前面的塔尔塔尔大桥被炸了！”


    “现在所有车辆都要停车接受调查！”


    “你看看前面这一长排的红色尾灯，都排到三个路口之外了！我看短时间内，车况不会畅通了！！”


    “大兄弟，你这真是运气不好啊！老天爷都不让你活！”


    “你今天该不会真要死在这车上了吧？！”司机快要哭了，“待会儿车流重新启动了之后，我是不是应该直接开车去火葬场的停尸间了？”


    斯文扯了扯嘴角，虚弱地笑了笑。


    或许今夜真的就是他的死期了吧。


    他不甘赴死，但悬在头顶的命运镰刀，却对他落了一刀又一刀。


    他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只有一副脆弱的血肉之躯而已。


    他摸出带血的手机，想递给前排的司机，但手机在中途滚落了下去。


    “……请帮我发一条短信……给我女朋友……谢谢……”


    司机立刻捡起手机：“说吧，发啥？……交代遗憾？赡养父母？还是替你报仇？”


    斯文说：“……就告诉她……抱歉……原定的樱花夜游……恐怕……不能赴约了……”


    斯文每说一个字，心脏就泵出汩汩的血。他的瞳孔也渐渐失去焦距，涣散了开来。


    司机崩溃了：“大兄弟啊！！在这种时候你还要发这种短信做什么？！你该直接告诉你女朋友，你今天就要挂了，让她来替你收尸啊！！！”


    斯文苦笑了一声，胸口又泵出更多的血。


    他疼得说不出话。


    意识反反复复地眩晕，视线也难以聚焦。


    但即便在这种濒死的时候，他也希望……他在歌微那里，可以永远是那个简简单单的斯文。


    让她来替自己收尸，只会弄脏她的手。


    他不想弄脏她的手。


    不如就这样平静地从她的世界里告别吧。她会找到她更喜欢的男人，然后和对方共度余生。


    斯文扯动了一下嘴角。


    同时，心里也被酸涩感挤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