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开了一盏很昏暗的廊灯，显然不想搅扰任何人。


    侧头看到歌微站在门口，斯文有一瞬的惊慌。


    但他很快平静了。


    斯文说。


    “我考虑了一下，住在你家的确不太合适。”


    “我打算离开了。”


    歌微有点诧异：这么快就走？当场就走？


    甚至都不管现在这个“凌晨”的时间点，连夜就走？


    但刚才赶人的是她，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唔……行，那路上注意安全。”


    斯文打完了领带，对歌微一颔首，就转身离开了屋子。


    歌微扒拉在自己家窗口，目送着斯文在楼下打了车。


    直到斯文的车走了，歌微才火速下了楼，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安全屋的地址。


    司机正要一踩油门，偏偏旁边斯文的车竟然又回来了——


    “等一下！”


    歌微惊慌地脱口而出，同一时间，她已经猫下了腰，不让斯文看到自己。


    斯文的车就停在她的车旁。


    两辆车几乎是肩并着肩，立在楼前。


    斯文从另一方向的车门下了车，只淡淡瞥了一眼旁边那辆出租车。


    朦胧的车玻璃窗里有个猫着腰的乘客，不过他并未多看。


    他上了楼。


    眼看着斯文的身影没入了楼梯口的阴影中，歌微的内心要沸腾了。


    大哥，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怎么又重新回来了？


    下一刻，斯文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歌微，睡了么？


    ——我把手表落在你家里了，我回来取一下，没睡的话……可以帮我开下门么？


    歌微：“……”


    歌微猫在出租车的后排，心里那个郁闷。


    这么短的时间，我飞檐走壁上去给你开门也来不及啊？


    歌微给斯文打了一通电话。


    “你把手表落我家里了么？”她装出了睡意困倦的模样，像是刚从睡梦中被搅扰醒，“我帮你找下……对了，你既然上来的话，帮我从楼下带一瓶温牛奶吧。”


    斯文果然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他应了一声“好”。


    然后歌微眼看着他又重新一层楼、一层楼地走下来，很快走到了一楼，出了楼门口。


    趁着斯文转角去找自助售货机的时候，歌微赶紧下了车，打算冲上楼——


    “哎哎，姑娘，这车你还坐不坐了？”师傅急了。


    歌微头也不回：“坐坐坐，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就回来！”


    接着她火箭一般冲回了自己的家！


    刚到家，她迅速换了一身睡衣，把头发拨凌乱。


    x在这个时候还给她发了几条信息，她没有来得及看。


    还有蝎子也问了一句：“那个刚加入的新成员，要不要邀请他一起参加我们的会议？”


    歌微在手忙脚乱之中，还抽出空给曜澄发了一条消息。


    ——今晚有会议，速到。我发你定位。


    做完这些，斯文的叩门声很快响起。


    斯文拿着热牛奶，站在门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动静，还有拖鞋声由远及近的声音。


    应该是歌微从卧室里出来了。


    下一刻，门开了。歌微一脸睡意惺忪，半眯着眼睛倚靠在门框边。


    “你的热牛奶。”斯文很小心地说，“抱歉，打扰到你睡觉了。”


    歌微开了热牛奶，喝了一口，说：“……你的手表我没找到，要不然你自己进来找一找吧？”


    斯文轻轻点头，温柔地应了一声：“好，我来找，你快回去睡吧。”


    他像是哄一个孩子一样，轻轻推着歌微的肩膀，把她推回了卧室，催她赶紧睡觉。


    之后他在客厅里找到了自己的东西，又轻手轻脚地离开。


    歌微终于等到斯文重新下楼了。


    她听到轻轻的关门声，总算松了口气。


    送走了这位大哥，歌微又要重新脱睡衣、换衣服、扎头发……经历一整套出门流程。


    就在她差不多弄好了的时候，斯文的叩门声又响了。


    歌微：“……”


    她要吐血了。


    你还有完没完？


    歌微火速又换上睡衣，用一种“美人凭栏”的姿势出现在门口，倚靠在门框上。


    昏暗的光线下，斯文站在她的面前。


    就见这个男人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种类似于“欲言又止”的表情。很犹豫，很脆弱。


    他的半张脸沉在朦胧的月色下，静默了许久，才沙沙地开口。


    “歌微，如果有一天……”


    他顿了顿，继续说。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发现我有秘密瞒着你，那个时候你会讨厌我、推开我么？”


    歌微听到这话的反应是：


    就这？


    你就为了说这话，害得我两套衣服来回换？


    歌微理所应当给出了一个很官方的回复：“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当然会接受对方的所有。”


    说完这话，歌微觉得自己的道德高尚极了。


    斯文露出了一个很清浅的微笑。


    这个微笑——怎么说呢，从歌微的角度看过去，简直是好看得有些惊艳了。


    他的眼底涟着一点温柔的月光，看着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要把所有的光全都揉碎了给她。


    他本来就生得很英俊，是那种拉出去介绍给七姑姑八婶婶，每个亲戚都要夸一遍“一表人才”、“仪表堂堂”的那种英俊。


    这样英俊的一张脸，配上一个昏暗月色下很清浅的一点笑意，忽然就击中了歌微的心。


    斯文就这么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些歌微所不能理解的温柔眷恋。然后他轻轻地说了一声。


    “谢谢。”


    说完，他转身下楼。


    “哎，等一下——”


    歌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精虫上脑，竟然喊住斯文，来了一句——


    “你刚才说可以用肉体抵房租，是不是真的啊？”


    斯文站在楼梯转角，也是一愣。


    他抬头看她，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语气词。


    “……啊？”


    歌微：“就是……假如，那什么，如果你陪我睡觉，或许我真的可以考虑让你留在我家……啊不是，我不应该说这么直白，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感情足够‘亲密’了的话，我觉得很多事情是可以考虑的……”


    斯文一时无措。


    昏暗月色下，歌微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英俊帅哥被自己搞红了脸。


    歌微终于打住自己的话：“算了，我说的太乱了，我不说了，反正——反正你今晚回去可以考虑一下，我觉得咱俩住一块儿不是不可以，反正你就明天的时候给我回复吧？”


    斯文站在原地很久，最终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语气词：“……啊。”


    一个“啊”字，歌微实在是不懂斯文究竟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


    反正斯文留下了第一个“啊？”和第二个“啊”之后就闷着头匆匆下楼了。她也无法再求证。


    只能说，男人心……真是海底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