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渐远

作品:《深宫往事(群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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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的降生,彻底颠覆了后宫原有的格局。无数人的命运,都因此而改写。


    大家都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巴,皇上疼爱哪个皇子,不疼哪个皇子,那是一睁眼就能看出来的。更遑论还不知从哪传出了皇上欲立沈芙冰为后,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消息。于是一时间,人心浮动:


    朝臣、命妇争先恐后地讨好起了沈芙冰,各色礼物、珍宝如同雨点般纷至沓来。连太监、宫女,都要使上银子,求着掌事的派自己去永和宫当差。


    若只是那些便也罢了。可偏偏还有一撮人,巴结不上沈芙冰,转头,便要在赵若嘉和大皇子身上踩上一脚。也不知是在发泄自己的怨气,还是觉得背地里多说说大皇子的坏话,自己便能在沈芙冰那得了青睐了。


    总之…两边同样是有孩子的,沈芙冰那儿门庭若市,花团锦簇的同时。赵若嘉在宫里的生活,却是备受冷落,举步维艰。甚至到了派下人去内务府取趟物资,都要被奚落嘲讽的地步……


    春日里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天,赵若嘉拉着聂儿的手,带他离开了永和宫。


    这孩子出生十日便离了自己,孤零零地被抱了过来,自此,便一直在永和宫养着。也曾被人当做过香饽饽一样,追着、捧着;也曾被皇上和贵妃视如己出,疼爱有加;也曾被文武百官看做大雍朝未来的储君,寄予厚望…可惜到了,一切都没了……


    抱过来的时候有多热闹。如今离开,便有多冷清。


    只是两个太监抬着聂儿的随身物品去了景阳宫,自己再把人领走,一切便结束了。


    无人在意,无人相送,连天公都不作美,一个晴好的日子都不肯给,始终下着不大不小的雨,阴沉沉的,让人心烦。


    “母亲。”聂儿拉着她的手,脆生生地开口道:


    “咱们要到哪里去呀?”


    母子二人撑一把伞,静静地走在石板地上,周遭是空荡荡的街巷,一个干活的人都没有。赵若嘉道:


    “去母亲的景阳宫。”


    “往后,你便住在景阳宫了。”


    “…景阳宫?”聂儿望着四周,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可是这里好偏…地上的砖都裂了,花草也没人修剪。”


    “母亲就住在这样的地方么?”


    赵若嘉语塞,竟是答不上这么个小小孩童提出的问题。她只能紧紧攥着聂儿的手,低声道:


    “偏点儿也好。偏了安静,母亲喜欢安静…”


    聂儿眨眨眼睛,像是信了,又好像没信。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道:


    “那聂儿以后,也会跟母亲一样么?”


    “景阳宫这么偏,又这么远,是不是以后父皇就跟不看母亲一样,也不会再来看聂儿了?”


    “父皇本来就喜欢弟弟,聂儿又连父皇的面都见不着。那将来,父皇一定会把皇位传给弟弟罢?”


    孩子童稚的话语,却听得赵若嘉心头一惊,她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确定无人以后,方才弯下腰道:


    “聂儿,你告诉母亲,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没有人教儿臣。”聂儿小小的身子明明此刻就被她抱在手里,可赵若嘉却意外地感到了陌生,仿佛自己从没真正认识过自己的孩子:


    “聂儿不是小孩子了,聂儿什么都懂。”


    “聂儿还知道,如果弟弟当了皇帝。那将来有一天,或许他就会杀掉聂儿,对不对?”


    一道春雷猛地劈下,带着轰隆隆的闷响。一瞬间,风和雨一起砸落,头顶树木的枝叶不住摇晃。赵若嘉手指发颤,缓缓地,贴上了聂儿的脸颊。


    指尖所触之处,没有温暖,只有雨水的冰凉。


    她看着男孩幼小而坚毅的脸庞,再次感受到了这无尽深宫对于人性的摧残。他才五岁,他才只有五岁。没有人教他,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仔细一想,其实哪里又还需要人教呢?


    有了弟弟以后,他的父皇是怎么对他的;贵妃是怎么待他的;宫里的下人们又是以什么样的眼光打量他的;他们是怎样有了小的忘了大的,把他当个累赘一样打发出永和宫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落在一个五岁孩童身上,哪一件不是在颠覆他原有的世界观?


    孩子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深沉。可是这能怪得了孩子么?


    谁不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瓢泼大雨中,赵若嘉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孩子。她不会怪他,她不会怪他问出了那样的问题。她只会心疼他。心疼他在本该是一张白纸的年纪,便早早地没了那点儿最美好的童真。


    “母亲…你哭了?”聂儿热乎乎的小身子贴在她的胸膛上。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情绪低落,便一边用软糯的小手轻拍她的后背,一边低声说着。


    “母亲没哭。”赵若嘉道,“母亲想告诉你,你和麟儿是亲兄弟,他是你在这世界上,除了母亲以外,最亲,最近的人了。”


    “母亲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的。”


    “那么你呢?”赵若嘉用手指抚摸着孩子的脸蛋儿,“如果你当了皇帝,你会杀掉弟弟么?”


    贺子聂想了想,认真道:


    “不会。”


    “我会把江山分一半给他。”


    “好…好……”赵若嘉的声音带了颤,欣慰道,“那母亲便想办法,帮你登上皇位。”


    “别的孩子母亲不知道,也控制不了。但母亲知道,起码我的孩子,不会是残害手足的暴君。”


    一次次的失望下来,赵若嘉已经没有办法再相信姐姐了。她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只有她自己。


    若换做以前那个深爱着姐姐的自己,恐怕不仅不会反对麟儿登基。甚至哪怕牺牲自己孩子的前程,都愿意让姐姐的孩子得偿所愿。


    可如今的她终于明白,一切都变了。


    不止是和姐姐疏远了,这么些年下来,包括依依、早早在内,她们四人之间谁和谁不是渐行渐远?


    没有人使坏,没有人从中作梗、挑拨离间。但事实是,再深的友情,都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境遇的变迁而逐渐褪色。


    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她们已经不再是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了……


    “可是,父皇真的会愿意把皇位传给聂儿吗?”


    “你父皇怎么想不重要,他不疼你也没有关系。你不需要他疼,你有母亲就够了。”


    “那些他不肯给你的,母亲都会一一,替你争来。”


    赵若嘉知道前路有多艰难,也知道势单力薄的自己,想要皇位根本就是难如登天。可是再难她也要登,不靠别人,就靠自己,为自己和儿子争取出想要的一切。


    好在,她从来都是靠自己惯了的。


    生命里,本来也没出现过什么能给她依靠的人。


    雨越下越大,几乎要在她的脸庞上汇流成溪。所以赵若嘉把伞压低了些,又低了些,遮住上半张脸,只留下一丝冷漠的嘴角。一滴从伞沿上坠落的雨将寒冷的长街整个融化,化为了红墙朱漆暖意融融的宫殿。而那嘴角发着颤,发着颤,最后竟变成了一阵癫狂的笑。


    “好啊,好啊…”凌薇薇满脸狞笑,咬着牙道,“我就知道那贱人是个不安分的,生下儿子来才有几天?这便撺掇着皇上立自己儿子为太子,立自己为后了?!还整日装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来,好一招以退为进!”


    延禧宫的下人们自然是早被支开了,屋内只有凌氏兄妹二人。凌崇亦是满心的焦躁,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嗔怪道:


    “车撞树上你才知道拐,现在知道着急了?我早就让你生儿子,生儿子,这么多年了你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但凡你上点心,你的儿子都能满地乱跑了,哪里还轮得到她?”


    凌薇薇气得不轻,抬起头来,娇眉怒视道:


    “我还没怪哥哥,哥哥这倒赖上我了?”


    “当年那个神医不是你找来的?我喝他的药喝了好几年,还怀不上难道不是哥哥看人走眼的问题?”


    凌崇摆了摆手,绝不承认自己会出错:


    “不可能。你哥我什么时候走过眼?神医就是神医,老百姓都有口皆碑,这还能作假?”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莫非…”


    他凑近凌薇薇,压低声音道:


    “妹妹,你老实告诉我,这几年,你除了跟姓姚的那小子之外,还有没有跟别人发生过关系?”


    凌薇薇有些难为情:“…哥哥问这个做什么?那自然是没有的。”


    “跟皇上也没有?”凌崇再次确认。


    凌薇薇斩钉截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