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立成走出手术室。


    他刚完成了一次高难度手术。患者病程长达十三年，被业障鬼长期附身。怨灵外科的人都知道，业障鬼附身的手术，病程越长越麻烦，手术风险很高。一般医生宁可要求患者保守治疗，也不想给自己添加一个患者死亡额度。虽然保守治疗也有可能死，但能多拖一阵子，就可以不计入本年的死亡额度。


    “真的厉害啊，”蒋立成身后的李萧医生说：“蒋医生，把业障鬼完整切除，没有留任何业力在患者体内，这场手术，就算让宿灵科路主任亲自来做都不一定更好了……”


    “准备好和咒物科医生交接。”蒋立成则没有理会李萧的恭维，盯着李萧手上的盘子。


    上面是刚刚完整切除出来的业障鬼。


    这种盘子是咒物科特制的咒物，无论切除出来的恶灵诅咒实体体积多大，都能装上去。


    盘子上，此刻装着的是一个散发出幽蓝色的脑袋，脖子以下的位置则被盘子完全吞噬进去。


    而幽蓝色的脑袋上，不断散发着业力诅咒。以蒋立成的临床经验，手术再晚一些，业障鬼很快会变成恶鬼。到时候，手术也是回天乏术了。任何一个临床医生，都不愿意面对恶鬼，因为任何临床经验对恶鬼都可以说是无效的。很多人认为恶鬼不如凶灵是一个错误认识，恶鬼最低限度也堪比厉鬼，极端情况下完全有可能出现相当于咒灵的恶鬼！


    所以444号医院有一种说法，给恶鬼诅咒的患者动手术相当于用生命开盲盒。宁可去看守太平间，也万万不要去恶鬼科。


    “现在还来得及在变成恶鬼前制作成咒物……”蒋立成看着那幽蓝色的脑袋，叹了口气说：“业力诅咒说到底也没办法保证彻底清楚，未来几年患者体内的诅咒依旧有复发的可能，还是需要继续通过咒物治疗。”


    “其实……以他付出的灵疗点来说，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李萧医生叹道：“灵疗点近乎枯竭，最后还是要用寿命偿还。”


    偿还……


    是的。


    这个世界没有天上掉下的馅饼。所以，蒋立成知道，自己给那红色气球许愿，必将需要偿还什么。


    “二位辛苦了。”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蒋立成和李萧回头，就看到封枭宛如一个苍白的幽灵站在后面。


    “把东西给我吧。”封枭伸出手，甚至脚步不再向前走几步，“我会把东西带回咒物科去。”


    李萧顿时手都颤抖了一下，说道：“封主任，你怎么亲自来了？”


    无论什么时候，面对封枭的那对浑浊的眼睛，他都会有一种强烈的颤栗感。


    “封枭，”蒋立成则说道：“这是很可能即将化为恶鬼的业障鬼……你们务必要小心。”


    “我们有最充分的经验。再说，有方院长坐镇，不会有任何问题。”


    李萧低下头，不敢去看封枭的眼睛，大着胆子说：“封，封主任，等制作成强力咒物，请务必分配给我们怨灵外科！”


    “那是自然，这是医院的规矩。”


    李萧缓缓走到封枭面前，把那盘子递交给了后者。


    封枭拿起盘子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萧只觉得满头大汗。


    “封主任，不知道为什么，好可怕的感觉……”


    “小李，”蒋立成提醒他：“记住，尽可能远离这个人。他是一个……”


    “一个？”


    “恶魔。”


    ……


    中午。


    吃完饭后，蒋立成回到自己的诊室内，想利用午休时间先休息一会。


    但当他打开诊室的门，他就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室内正漂浮着一个红色的气球！


    “居然那么快就来了……”


    蒋立成迅速看向气球下绑着的卷起来的信封。


    他将信封拆开，然后定睛一看：


    “你的愿望已经满足。


    相对的，请你于接到信的两天后的晚上八点前，在网上注册一百个账号，每一个账号随机向任意一个网络用户发送一段内容不低于百字的诅咒对方的信息。


    如果过时无法完成，我会亲自来找你，讨还代价。”


    同时，信封里面还有另外一张可以用来许愿的纸。区别是这次特别注明，必须要完成代价后，才能第二次许愿。


    愿望已经……实现？


    蒋立成思索起来，要验证这一点，并不困难。


    而且这个所谓的代价……和他的预期相比，虽然是比较缺德，但实在轻微太多了。


    “果然，还可以继续许愿，和我的预想一样……”


    治疗好花店老板娘老公的白内障，是他许下的愿望。


    “代价就只是这样吗？那……那么……”


    让死去的人复活……


    让亡者重新归来……


    有这个可能吗？


    他看着那红色气球。


    理智告诉他，理应到此为止，把红色气球交给咒物科，让他们解析这一咒物，将其处理为无害化的咒物。


    但感性却让他沉溺在这个念头中无法自拔。他知道，一旦上交红色气球给咒物科，它必将不可能再拥有实现自己愿望的力量了。


    理性和感情的交锋，让蒋立成陷入天人交战。


    他不是傻子。


    这看似简单的代价，只怕是为了把他引入无尽深渊的香饵。


    如果要实现的是他真正万分渴求的愿望，那么支付的代价不可能都是那么简单的内容吧？


    是必定会随着愿望的困难程度而累积递增的对吧？


    那么……到时候他要付出的会是什么？


    “老师？”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蒋立成一跳。


    “阖颜？”


    他看到高阖颜走入了门诊间内。


    而高阖颜一眼看到了那个红色气球。


    “唉？老师，这个气球哪来的？”高阖颜有点意外，这气球不像是老师喜欢的东西。


    “我，我买的。”蒋立成露出一丝错乱的神色，随后说道：“转换一下心情。阖颜，什么事情？”


    “我听说封主任又来门诊楼了，”高阖颜露出担忧神色，问道：“这很不寻常，接收切除的诅咒哪里需要他一个副主任亲自过来？他最近是不是在针对你，老师？”


    “没有。”


    “老师，我知道你们当初有一些恩怨。”


    高阖颜不知道具体情况，姐姐高梦华了解，却没有详细告知她。


    一切，源于当初老师女儿被残忍杀害，而凶手至今被通缉，尚未抓捕归桉。


    老师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是他和第二任妻子所生，而她的死让老师一直都痛不欲生。所以，平素高阖颜她也从不把这件事情和别人说。


    身为一个灵异医生的老师，至今都找不到那个杀人凶手。


    而也是在那件事情后，老师和封枭决裂了。具体的原因，她问过姐姐，但姐姐一直闭口不言，老师本人也不说。


    “我和他，没有什么恩。”蒋立成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


    ……


    深夜。


    戴临站在书房内看书。


    身后，传来“嘎吱”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缓缓走了进来。


    她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似乎是很久没洗澡了。


    她几乎大半张脸被头发覆盖，但在戴临的视线内，遮和不遮没有区别。


    女人眼颊深深凹陷，双目布满血丝，皮肤蜡黄，脸上布满各种细纹。


    戴临可以确定……她不是鬼，是活人。


    “封主任应该提醒你，不要让你来我这一层吧？”戴临费解地看着那女人，说：“那你还要来做什么？”


    戴临看着女人，他已经想起来对方的长相。


    虽然面容变化很大，但他还是想起来了。


    “梁栾蓿小姐？”戴临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这是一个至今依旧被警方通缉的杀人嫌犯。


    封枭在自己的家里面，窝藏了一个通缉犯。


    眼前的女人看着戴临，忽然发出一阵一阵的狞笑声。


    ……


    蒋立成拿着眼前的通缉令。


    上面，赫然写着“梁栾蓿”的名字。


    他知道，封枭把她藏起来了。


    这个杀死他女儿的凶手……


    被封枭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