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昭然若揭

作品:《小苦瓜竟是真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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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谖,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还是忍不住要训我,板着脸尽量压低声音。


    “我当然知道。”我故作轻松,想要同他开些玩笑,“你又不会害我。”


    他倚着门窗,望着冷冷清清的街道,脸上带着一种“拿我没办法”的无奈,怅然开口:“这只是刚刚开始。”


    我知道他心里悲哀。


    这一路,饿殍无数,流民四起。


    也不知道他是以何种心情同我描述江南开着正好的红枫,吃着肥美的螃蟹。


    “我死在江南比死在京中更有意义,是不是?”我自顾自地喝了一杯茶,笑着给他也倒了一杯。


    他更恼了,偏过头去不看我自在的模样,手紧紧攥成拳狠狠打在窗框上:“你竟还笑得出来。”


    我有什么笑不出来的?


    从我进宫的那几个月里,我就知道了。


    我不是为了捉鱼炖鱼汤才掉进池塘,我是撞见戚贵妃与李耀谋权而慌不择路。


    我不是因为见了皇上害怕而踩断了树枝,我是看见有人往皇后汤里下药而惊慌失措。


    我不是因为打叶子牌一宿没睡而逃课,我是半夜爬墙听见有人议论母亲与皇上的陈年旧事而彻夜未眠……


    时至今日,躲是躲不过的了。


    曾经我以为只要我不与谢晚成婚,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现在看来,该来的都会来。


    他见我许久没说话,把头扭了回来,张了张嘴却也什么也没说。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


    我抿了一口茶:“我不会死的。”


    他眸子微动,喉结翻动了一下,闷闷道:“你胆子也忒大了些。”


    “你到底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这下轮到我叹气了,“再过数日,就该传出我父亲敛财,导致江南水患数年未结的流言了吧。”


    流言、民怨,足以扳倒我父亲。


    更何况他本来民声就不好。


    “我兄长在北境若是返京,就会被扣上谋逆的帽子,再压我们赵家一头。”


    宋观棋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


    他早就知道了。


    他问:“阿满,为何要来这旋涡中心,陪他搅弄风云呢?”


    “我父亲来不得江南,我哥哥回不得帝京,你又让我如何置身事外。”


    我有些生气,懒得再陪他绕圈子,把那张字条摔进他怀里,


    “你要是不想帮我,趁早走了最好。”


    或许是身为女子天生的敏感,我总是喜欢琢磨一些芝麻小事。


    这张字条的最后一句无厘头的很,却把我所有的疑思串联起来,一桩桩一件件摆在我眼前。


    先是夜闯深闺、暗里窥探,后有当街拦路,更有甚者在我套车去瑜溯长公主府的路上都有人拦我马车。


    那一箭射进我的马车,只偏离我的脸半寸。


    但世事终究如父亲所言,光天化日之下,掀不起风浪。


    京兆府尹的人要比刺客更快,我才保下一命。


    他把字条揉成一团,攥在手里,嘴唇愈发苍白。


    “我不知道他们做到哪一步了。我只知道若是他们知晓你在这儿,赵首辅的处境会更难。”


    幕后之人想要我父亲倒台。


    想让远在千里之外的相府内宅闹出些腌臜事,想要假借女子清誉和皇室尊严一事大做文章,进而将这江南水患积累的泼天民愤转嫁到我父亲头上。


    既然,我赵谖的清誉性命已被他人抓作筹码,堂而皇之地摁在砧板上,任人鱼肉。


    那我非要逆天改命,寻得皇室公主的庇佑。


    再把这镀金筹码送到他面前,看看他到底有几分能耐能左右得了我。


    ——


    江南的天雾蒙蒙的,潮湿的空气黏腻地令人作呕。


    齐隐头戴斗笠,脸隐在暗里,就像他的过去,是一团看不清摸不着的雾。


    他牵着马,同我告别。


    “序川同我是至交好友。”


    “与你父亲亦是。”


    我看着他的背影,走在烟雾弥漫的小道上,越来越看不清。


    “还有皇上……”


    他没说完的话就像是钟声悬在耳际,不得停歇。


    春秧拉着我的袖子,她嘟哝道江南怎么这么难,不如帝京活得安稳。


    我同她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活不安稳。


    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有。


    远远望见一人站在客栈门前。


    剑眉星目,头发一丝不苟的束着,绛紫色的衣袍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赵小姐,我恭候你多时了。”


    我也不理他,径直跨过了门槛,抢先一步进了客栈:“二皇子不忙着治理灾情,特意来寻我,还真是令人感动。”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他长臂一伸,拦住我的去路,“见了本王也不问安的吗?”


    我侧过头去,脸上带着疏离的笑,微微俯身作揖:“问二皇子安。”


    这间客栈的客房总是有一股霉味儿。


    窗户全开,正好能看见街对面倒闭酒楼破败的屋檐。


    “赵姑娘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种地方也敢来?”谢昭敛去眸子里的不善,尽量放缓了语气。


    “这种地方,是哪种地方?”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敢这样同他讲话。


    他捏着茶杯在手里晃了晃,忽又抬眼来看我,嘴角勾起的微笑更让人觉得阴冷:“你就不怕死在我手里?”


    “我怕。”我对上他的眼,用懒散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挡了回去,“但你敢吗?”


    “你既到此处,就得讲规矩。”他轻昂起头,坐直了身体,“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做的别做。”


    “我不该看的一路看过来了,不该听的也都已听过。”我撑起脑袋,百无聊赖地用手描摹着桌面雕花,“只是不知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


    我打了个哈欠,微眯起眼睛,


    “殿下是觉得势在必得,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我父亲从籍籍无名到如日中天走了将近十年,可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不过才数月光景。”


    “日子还长着呢,还会有多少个赵家、李家,就不得而知了。”


    谢昭快如闪电地一把摁住我的手,掌心老茧摩擦着我的手背,宋观棋站起身想拉住我,却没有他动作快。


    他拽着我的手强势地把我从凳子上拖起来,他似要咬碎牙齿,面目可憎。


    我却觉得他可怜。


    “赵谖,妄断圣意,是要被杀头的。”


    他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


    我看得出来,他自己心里比我还要清楚,连太子之位都争得这般痛苦无奈,还真是可怜。


    “你嫁给谢晚,赵家我是断然不会留的。”他凑近我耳边,用几不可闻的鼻音告诉我,“除非你,嫁给我。”


    他嗤笑一声,得意张狂地更进一步。


    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耳骨上,我有些嫌恶地偏了偏头:“二皇子,还请你自重。”


    “那赵小姐凭什么和我交易?”谢昭不怒反笑,实在让人摸不透。


    “流言。”


    我挣开他的手,后撤了两步,然后从腰间摸出一张纸条。


    皱皱巴巴,被我揉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