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作品:《春日出逃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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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的轻微响声。


    林郗淮静静地等着,直到听到鞋子轻微踏地的声音,他才缓缓的仰起头。


    秦洲晏走到了床边,微垂头看着半坐在床上的青年。


    说实话,即使他见过不计其数、形形色色的人,这种程度的外貌和气质也少见。


    是会超越主观审美,一眼给人带来最原始的视觉冲击。


    酒意和温热的水汽早已冲散了他身上的泠然与距离感。


    于是那秾丽的色彩感不再被压制,过盛到靡丽颓然,仿佛下一刻就是萧瑟的秋,所有颜色都瞬间怆然的被席卷走。


    偏偏就算是极力隐藏,也有丝丝缕缕的焦躁和不耐往外冒。


    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忍不住将这个屋子给砸得粉碎,彻底破坏。


    但秦洲晏知道,对方不会,因为教养和强大的自制力,


    秦洲晏蓦地有些遗憾,他想看那一幕。


    甚至这个房间都过于粗糙。


    对方应该带着不加掩饰的坏脾性,去砸纹样繁复、华丽璀璨的精美花瓶,直至碎片满屋。


    或许一个不慎,鲜血蜿蜒流淌。


    萎靡的、衰败的暴力美学。


    秦洲晏大概能看明白一点对方现在的状态。


    压抑得太久,所有的情绪在酒后都得到了反扑,于是迫切的想要立马发泄出去。


    他很轻的笑了,自己好像被当成了一种被发泄的途径。


    林郗淮看着对方微侧腰,将手表搁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平整的休闲西装外套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折了下。


    然后他才直面自己,躬身靠近。


    林郗淮仰头,以为会落下一个吻。


    可是没有。


    男人在近在咫尺处停了下来,林郗淮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很轻:


    “想让我留下来,不想点办法吗?”


    林郗淮直直的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他再仰一下头,就能亲到对方。


    他恍然,对方要他主动。


    后撑着床榻的手肘陡然一松,仿佛骨头都被抽走般,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远。


    林郗淮仰躺在了床上,他看着天花板笑出了声。


    他虽不是热烈奔放性子的人,可也从不觉得渴求是羞耻,就算是坦然的彰显也无所谓。


    但决不能以败者乞求的姿态。


    秦洲晏扬了一下眉,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青年身上隐隐漂浮的躁动不安瞬间就收了回去。


    他仍是吸引人的,只是突然变得慵懒平和。


    林郗淮确实明白了一些东西,就在刚刚。


    其实在今晚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好好的说过话了。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的心理咨询师勉强算是一位。


    因为需要遵循对谈话内容的隐私保密原则,他才能放心。


    情绪匮乏,难以调动,于是连话都不想说。


    一开始吃饭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


    后面聊了起来,林郗淮也未曾深想,只觉是对面的人处事周到。


    更重要的,对方长期生活在国外,那顿饭过后他们大概率不会再见面。


    所以林郗淮想,就算放下警惕说说话也无所谓。


    可现在仔细想想,不是这样的。


    他并不乏优雅绅士、温和善谈的追求者,只是那些人也并未引起过他的注意,也不曾成功的和他长久交谈。


    面前的人终究不同。


    今晚这人分明洞悉了他所有微不可察的情绪变化。


    他引出的一切话题都包裹上了一层温和的外皮,以致林郗淮忘了——


    游刃有余代表着占上位,是不动声色更高级的攻击性。


    他被裹挟着去回应、去“反击”。


    这个人狡猾激起了他的对抗意志。


    于是,在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自己在被推动后,他开始正视这个人,试图去拿回主动权。


    可最终,主动才是真正的落入陷阱。


    真厉害啊。


    林郗淮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去感叹这句话了。


    他缓缓的眨了下眼睛,心里的火烧得愈发旺,但越到这种时候,他越是出奇的冷静。


    林郗淮看着上方的人,悠然开了口:“先生,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


    在对方转身的那一刻,诉求者就已然成了双方。


    “你现在还走得了吗?”


    林郗淮看向对方愈发深的漆黑眸子。


    头顶的光线洒在男人的脸上,光影明暗间,五官显得更加深邃,眉眼间的攻击性尽数流露了出来。


    秦洲晏缓缓倾身,可随之,他的身子一顿。


    垂眸看去,一只青蓝色血管明显的脚轻轻踩在了他黑色裤子上,显得愈发冷白。


    轻微的抗力挡住了他倾身的动作。


    秦洲晏再次看向青年的脸。


    他松弛的仰躺着,浴袍松散,不带一丝羞赧的开口:“我酒醒了。”


    轻巧得仿佛是在说“我不需要你了”。


    然后林郗淮将话还了回去:“想留下来,不想点办法吗?”


    秦洲晏的手落在了他的踝骨上,缓缓收紧圈住。


    他仍能轻松的把问题扔回去,周旋向来是他的强项。


    可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要是再继续迂回下去,才是真正的输。


    于是他妥协得坦然:“你赢了。”


    话音落下,林郗淮似乎觉得自己脑子里某些东西陡然松懈,之前为了应对这人所强压下去的情绪反扑回来。


    他朝着对方伸出手臂。


    秦洲晏的手微用力一拉,正好接住人,对方落入了他的怀中。


    看,他得到了更棒的回馈。


    或许是之前的拉锯都带着火气,随即而来的吻也带上了几分蛮横,交织中渐渐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林郗淮的手攀上的男人的肩,感到自己被轻松的托抱起来。


    他微微侧了一下脸,呼吸不稳的低声问道:“干什么?”


    轻柔的啄吻不急不慢的零散落在他的眼睑、侧脸和鼻尖上。


    这种时候,对方仿佛仍有着强大的自控力。


    如果不是微哑的声音隐约能窥探出几分情绪。


    他说:“陪我去洗个澡吧。”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眼皮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


    伊塔伦纳的春天会在神佑节后踏着步伐款款而来。


    只是在出场之前,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昭告。


    就比如今天突如其来的骤雨。


    也不知道窗外的雨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明媚的暖阳已经高悬,透过那半边落地窗洒了进来。


    林郗淮太累了,甚至现在的脑子仍有些不太清醒。


    所有的画面兀自一帧帧的在脑子里播放,他也被迫的忆起了事情是如何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他伸手半遮了下眼,无声叹息,真的是太疯了。


    以往他想睡觉睡不成,昨晚想睡觉还是睡不成。


    但还是第一次遇到睡意来了却不能睡的情况。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揽着他腰的手很轻的动了下。


    身后的人似乎也渐渐醒了过来,对方带着困意的嗓音很低:“不是才睡不久,不睡了吗?”


    客观来说,清晨醒来直面对方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这代表着,他们得清醒的为酒后荷尔蒙的上头行为买单,尽力以成年人的方式体面的收尾。


    所以在刚醒的时候,林郗淮有考虑过要不要立马离开,能少很多事。


    可在体力透支后他只睡了一个多小时,浑身疲惫困乏。


    虽然人是他主动开口留下的,可更失控的又不是他。


    不管了,他现在只想休息。


    于是林郗淮缓缓转身背离窗户,准备再睡一会儿。


    似乎察觉到他的动作,男人的手轻轻一带,林郗淮正面落入了他温暖的怀中。


    好闻的清淡气息扑面而来,后腰被舒适的力道轻轻按着。


    “太亮了。”


    林郗淮的声音很哑。


    他闭着眼睛低头,前额倚着对方的肩,以此来寻求更暗一些的空间。


    身边的人动了下,随即林郗淮听到遥控响起的声音,自动窗帘缓缓关上,房间逐渐变暗。


    就算林郗淮看不到他们的模样,但也能想象到,大概是极近亲密的。


    太荒谬了。


    最陌生的人,却以最亲昵的姿态而眠。


    不含一分情,却做尽有情的事。


    -


    林郗淮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他在床边摸索着自己的手机,最后在枕头底下找到,然后看了看时间。


    居然睡了三个小时,虽然仍不算长,但是在不吃药的情况下已经是难得,何况还是没有梦的深度睡眠。


    身体仍旧有些不舒服,但精神好了很多。


    他撑着床榻半坐起来,正准备开灯,阳台上的门恰好打开。


    正午的阳光愈发明媚,一小块玻璃门所泄露的光线足以让整个房间瞬间明亮。


    男人随意的倚着玻璃门侧框,挺拔颀长,手里握着一个瓷白的咖啡杯。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


    室内的窗帘被尽数打开,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阳光下。


    敞亮,清隽,俊美。


    他带着笑意开口:“午好。”


    “……”


    秦洲晏眼尾动了下:“看来是不太想看到我。”


    林郗淮将放在枕边叠好的浴袍拿过来,不急不缓的穿上。


    “倒也没有。”


    “是吗?你刚刚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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