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回避不是陆清的错，只是他真的做不到与一个死宅室友双目对视超过5秒钟。


    所以，文乐全明白了。


    理解了一切的他反倒不再咄咄逼人了，只是拍了拍好兄弟的肩，叹道：“哥们，祝你幸福。”


    “……”


    与入脑打赏虚拟主播不同，如果陆清真把里奈酱给盒了，并且愿意花钱给她，那么这件事情的本质就已经从2.5次元上升到了3次元，是一种你知道产品信息、并且很理智很清醒的主动投资的行为，而不是连产品的样子都不知道就先交了全款订金。


    ——那个叫“开盲盒”，十开九诈，剩下一成是PTSD。


    因为可能会开出男性。


    …


    沉默的文乐很可怕，在走廊罚站不说话。


    陆清试图揣度一下他的心理状态，然而只是简单的换位思考一秒，就感到确实很痛。


    拉着好兄弟看最喜欢的VTB，然后好兄弟把中之人盒了，甚至要给她上总督当榜一老头什么的……这些都还好说，而一旦VTB真毕业了，自己就会再度体验一把丧家之犬的感觉，血淋淋且无解。


    这就是管人痴的宿命吗？


    痛，太痛了！


    陆清心里想道。


    其实在苏灵主动提供女主相关的形象扶持后，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要不要以妹妹作为蓝图来进行发掘描绘。


    但三思过后，还是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尤其是少女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以及时而微妙的举动，处处都透着危险的气息……


    反观白星，在更多的了解她之后，陆清发现，她现阶段所面临的处境、她的三观、她内心的纠缠、她想要努力完成的目标，一切的一切，都太适合作为女主角来描绘了。


    她独一无二、善良可爱，坚强而又柔弱，外表与内心的反差近乎两极化。


    这种多重的层次感自己就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形成了完美弧光，根本不需要作者添油加料，早已浑然天成。


    如此形象是大部分创作者都梦寐以求想要去观察的绝佳素材，陆清想要去深挖，想要去理解，想要感同身受，想要把她放大，将她的美好传达出去，使更多的人产生共鸣。


    他深知，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灵魂，本身就很耀眼。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绽放出光彩，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白星她就是这样的存在。


    假设不以她作为灵魂核心，而是换成苏灵，自己大概率会反复卡在与妹妹之间的关系上，无法放手开干，容易陷入怪圈，作茧自缚。


    “苏灵愿意作为女主形象的原型来让我近距离琢磨就已经非常难得了，毕竟这是暂时无法从白星身上获取到的东西。所以，只要我能顺利让二者互补、直至取材完满，就可以把新书推进到下一步。”


    他的规划极其清晰。


    先有人设、再写小传，有了小传就可以做立绘，而有立绘摆在眼前，女主的形象才会更加丰满，才会让作者下笔如有神，灵感爆发。


    “可以确定，苏灵那边应该没有问题，只要我能把白星的事处理好，下一步就可以把活儿派给露比亚了。但愿他能顺利做出让我眼前一亮的人设图吧。”


    他喃喃道。


    ——


    时间过得很快。


    午时，下课铃声响起。


    文乐自顾自的走向走廊尽头，看起来还在郁闷，完全没有和陆清一同回寝室的意思。


    问起他要去哪，这家伙竟然回了句：“去你上次看不上的那家女仆咖啡厅，我需要静静。”


    “……”


    虽然不知静静是谁，但通过今天的事，室友肯定是和自己产生心之壁了。


    陆清有些头痛，但也不能如实相告，毕竟白星的身份非常敏感，决不能透露一点；自己写书取材的事又不太好说，容易全面社死，所以现阶段只能这样，等日后有合适的时机再把情况一点点给他解释清楚。


    别人无所谓，文乐这家伙还是挺够意思的，自己不能亏欠他什么。


    不多时，两人在教学楼底下分别。陆清一个人走向学校湖心岛花园的无人长椅。


    “对了，今天上午白星好像又旷课了，虽然老师没点名，但逃得这么极限，真的不要紧吗？”


    关于少女百分之八十的课全都已经旷过4次的事，已经不算秘密。


    相比少女挂科，他更担心的是她的精神状态。


    昨晚的直播事故余波未平，料想她也不可能直接休息，在没人陪的情况下，她会不会更加自闭？


    陆清觉得这是个问题。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找到“Rina”的头像，打算问候一下少女。


    “白星，在？”


    他发过去一条消息。


    出乎意料的是，很快，头像上就显示出了【对方正在输入】。


    “怎么了，学长。”


    语气很可疑。


    “大衣为什么没还我？是不是忘了？”


    聊天时以正事作为话题的切入口，会大大降低对方的警惕。


    尤其是在事实对自己有利的前提下。


    陆清心知这个道理。


    果不其然，白星停顿了许久，这才有些尴尬的回复道，“对不起，我忘记了。学长冷吗，待会儿给你带过去。”


    看得出，她的情绪有些低落，比之前几次沟通，那种元气灵动、娇俏任性的感觉，全然不见。


    陆清嘴角上扬，“不急，你想还的时候再还就好。只不过想提醒你一下，下午的课是刘教授的，她的课必点名。”


    白星：“……”


    少女沉默片刻，极不情愿的回复道：“知道了，会去的。”


    果然。


    她的反应显是受到了不小的创伤，若不是自己询问，可能连下午的课都不想来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导致她双目无神的事情，无非是奶奶的病情或者生活的收入来源。前者还未到化疗时间，所以暂时排除，那么问题的根源就只能指向后者。


    “看来我猜对了。”


    陆清琢磨着，到底该如何用不伤害到她的方式把少女从泥潭中拖拽出来，并且还能从她身上获取到应得的“报酬”。


    作为一个诡计多端的作者，论心机虽然打不过那些全盛状态下的茶王，但要想在目的明确的前提下搞一些障眼法，并且拐弯抹角的通至终点达成目标，他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要不今天，让她尝到点甜头吧？”


    他这样想着，没有再回复少女的消息。


    ——


    时间转眼来到下午的大课。


    上课铃响过15分钟后，少女才姗姗来迟。


    今天的她看上去非常狼狈，比之上周末见面时的装扮，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


    披头散发，没有化妆，用戴着帽子和口罩遮住小脸，连香水都没喷。


    当然，依旧很香。


    她穿的外套是那种毛茸茸的针织卫衣，很宽松，是那种花1秒就能伸手套在身上的款式。


    而看她双手空空的样子，显然又没把自己的大衣给带来。


    要么是忘了，要么就是走得太急。


    “学长。”


    “嗯。”


    相同的座位，不同的关系。


    陆清起身让她坐到最里，自己则忍住不去近距离观看她的脸，反是自顾自的坐下，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


    果不其然，白星落座后侧目看来，有些在意。


    “你在写什么？”


    她问道。


    虽然自打昨晚以后，她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不但滴水未进，还在极度疲劳的前提下彻夜未眠……但这并不妨碍她依然对陆清有着浓厚的兴趣，以及随时都抱有想要探究他的坚定心理。


    “写策划案。”


    只见陆清面色寻常，轻飘飘地说道。


    “策划案？”


    “嗯，新项目的策划案。”


    他故意把自己在做的事说得高端，引得少女一愣一愣。


    思考半晌才反应道：“是企划一类的东西吗？”


    “嗯。”


    “学长还会做企划吗？”


    她张了张小嘴，好奇不已。


    “是啊，都快大三了么，我得为毕业之后的事情提前做出打算了。平时我对写东西很感兴趣，所以偶尔会接一些企划单、文案单子什么的，赚些小外快。”


    陆清见她表情渐凝，心中一动，继续抛钩：


    “唉，可是这些单子都不怎么稳定，所以我就没一直做，只是利用闲暇时间把它当做个爱好，直到最近才正式捡起来。”


    “学长，那你……你对写台词和节目企划感兴趣吗？”


    不知怎的，白星仿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呼吸急促的问道。


    “台词？什么类型的台词？台词的话我很擅长，节目台词……那要分什么样的节目。”


    陆清做出思索状，用不是很自信的语气说道。


    这下，轮到白星精神了。


    只见她偏过小脸，认真的观察着陆清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在吹牛以后，用余光偷偷扫向了那个本子。


    下一息……


    瞳孔地震。


    “VTB新秀出道首播”几个大字赤裸裸的挂在纸张的居中title位，在那下面，密密麻麻的流程图被他用类似思维导图的格式罗列出来……


    如此专业程度，就算摆到自家公会的文案面前，可能也得在阅览过后竖起个大拇指。


    ——没有深入了解过V圈的人，是不可能把节目的每个节奏点划分得如此完美的。


    连托儿在每个Timing要发的弹幕都给撰写出来了。


    “学长……那个，冒昧问一句，你这个单子……？”


    白星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本子。


    “哦，这个啊，临时接的一个小活儿，说是要给某个新V做企划，人设么，是个声优猫娘，我觉着挺可爱的，就接了。反正赚钱嘛，不寒碜。”


    陆清温和一笑，似是无意的将本子推到少女眼底，离得她更近了些。


    “！”


    这下可好，白星一扫而过，赫然发现，他设计的东西，几乎完全符合自己直播时的现场状态啊！


    甚至连人设的口癖都和自己差不多少！


    “学长，我有个问题。”


    “你问。”


    “你平时，是不是有看V……呃，虚拟主播什么的啊？”


    少女压低了声音，旁敲侧击道。


    “对的，确实有在看。”


    陆清也不撒谎，表情十分坦然：“而且不瞒你说，我只看过一个人的直播。”


    “嗯？一个人的直播？”


    白星瞳孔一缩，以为自己理解错了，下意识想要再确认一下。


    “对，我只看她一个人。”


    “？！”


    听到这话，少女不淡定了。


    她立刻将头别过去，然后竖起耳朵，用更微小的声音刺探道，“谁，谁呀？”


    “你问这干吗？你也看？”


    陆清开始不当人。


    “……不是，我就是、就是最近可能有点缺钱……然后我听说，做这个好像很、很容易赚到钱……所以就想到处咨询下，没想到学长你也在做这个圈子内的事情。”


    她有点语无伦次了，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后，立刻选择了把话题拧回来——


    “哎呀，你快说，你只看谁的直播？算上三次元也只看一个人的，对吗？”


    “对啊。我从来不看三次元直播，就看V圈一个人的直播，我也不怕你笑话或者觉得我是死宅什么的，我就直说了——我喜欢的这个V啊，她叫星月里奈。”


    “！喜、喜欢……？”


    “对啊。”


    陆清微微仰首，目露憧憬之色，“她啊，声线特别特别好听，是那种一耳朵就会让人坠入幻想当中的完美类型。哦，好像还是声优专业的，实力特别过硬，可绝不是花瓶。


    而且啊，她很可爱，特别特别的可爱。


    虽然我只看过她播三次，但在这几次里，她的每个笑容都让我印象深刻。会让我觉得，她背后的那个孩子在现实生活中一定也是这种，能给人带来安慰、可以带来治愈能量的超级好的女生。


    只可惜，昨晚在看她的直播时，稍微出现了点状况……导致她被一群极端的粉丝给炎上了，这十分令我心疼。”


    “……为、为什么心疼？”


    “因为我能感受到，她应该一定很累，很疲惫。即使是在那样的状态下，她也还是在尽力保持着微笑，尽可能想让大家从她的身上获取温暖。


    唉。明明已经这么努力，却依然无法被所有人理解，还迎来了劈头盖脸的言语攻击。我啊，最见不得这种事发生了，尤其是喜欢的本家面临的这样的事。”


    “本家……”


    “嗯。”


    陆清摇了摇头，面露担忧，“我不知道她今天过得还好吗，但我在想，要是能为她做些什么就好了。可如你所见，我对这个圈子了解不多，看过的主播也只有她一人。


    所以啊，所以我想利用闲暇时间把企划这块捡一捡，想着，如果自己能变得可靠，等有朝一日，可以亲手为里奈酱做企划，那该有多么快乐啊。于是我就接了单子，打算……


    嗯？


    白星，你脸红什么？


    怎么突然像是要滴出血一样啊？


    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