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的阳光有些晃眼。


    恍恍惚惚吃过妹妹做的饭，恍恍惚惚出门，恍恍惚惚飘到地铁站。


    陆清握着扶手上的拉环，


    如行尸走肉般，消磨着30分钟的车程，在早高峰的拥挤环境里戴着耳机，通过里面播放着的满音量，


    隔绝着外界浑浊又混杂着机械声的垃圾频段。


    耳机里播放着的是琴曲。


    “Mose”的钢琴独奏曲。


    海百合的哭泣。


    某八月，夜明星稀。


    还有她最新录制的“月下漫步的少女”。


    “真好听啊…”


    默默点了个赞。


    虽然都是Cover。


    不过，很有技术力。


    也融合了她自己的情绪。


    不禁让人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唉。”


    陆清喃喃着：“已经很久没敢再碰了啊……”


    ——ACG什么的。


    感觉手有点痒。


    但说好了不再转身，就决不能将目光重新放在它之上。


    “真怀念啊”。


    …


    掌心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停留在抑云音乐的个人信息页面。


    ——“LV9”。


    距离升至满级还需再听5244首歌曲。


    还需登录0天。


    头像右下角，官方音乐人认证以及年费黑胶VIP惹眼至极。


    消息列表中，99+的粉丝评论未被读取。


    “算了吧。”


    “只帮她剪剪音效，做做后期。


    ——绝对不会再碰编曲。”


    嗯。


    ——


    时间一晃，来到教室。


    路上的回忆似白纸，在记忆里被抹去，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印迹。


    同样的周五，同样的位置。


    和上周一样，教室里的一切似曾相识。


    早上的白星没有来，或许是在睡觉。


    与她约好的时间在中午，不吃饭，直接前往城开中心会面。


    “咳！”


    “咳嗯！”


    刚刚落座，便见某个眼镜死宅男，挪动着屁股，从嗓子眼里哼唧出大概意思为“你得先说话”的怪叫暗示。


    躁动的样子，像个大肉虫子。


    陆清瞄了眼文乐。


    知道即使自己不开口，他也会先憋不住主动靠过来，然后一顿话痨。


    三秒之后。


    “好好好，你小汁，抱走了里奈酱，还不给我个台阶下，我算认对你了！”


    文乐嬉皮笑脸的扭动屁股，像是痴汉般从椅子上蹭了过来，猥琐邪笑的瘦脸上满是表达欲。


    搞得陆清原本阴霾的心情，都被这家伙给一下子给驱散了。


    “……”


    他洞察道：“什么事这么开心，谈恋爱了？”


    “！？”


    突然听到“禁词”，文乐伸出单掌，如灭绝师太般啪地给了他肩膀一下子，连连否认：


    “那倒是没有。那不可能有。”


    “那你银笑什么，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陆清斜了他一眼。


    果然，


    这家伙就好像把之前的伤痛全忘了似的，急不可耐的透露道：“嘿嘿嘿嘿……我跟你说，幸好我没有听你的那些长篇大论，亲自去体验了一下……”


    “啊？”


    “这个，做人呐，还是得靠实践。”


    他大为感慨的炫耀道：“虽然，我承认，静静身上穿的女仆装没你说的那么高端，但是！她为我提供了治愈，安慰了我崩塌的内心！甚至让我再也不酸你成为里奈酱的老头了，所以我，满血了！且只花了三千多块钱！不瞒你说，现在的我，强的可怕！！”


    “？？？不是，兄弟你？”


    巨量的信息突然灌进耳朵里，陆清瞪着双眼，差点没被他一口气气得背过去。


    “你的意思是，你在那家女仆咖啡厅，消费了3000？”


    “阿。”文乐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


    陆清追问，“你不是跟我说她家一杯喝的50块钱吗？”


    “对阿。”


    “那你买什么了，怎么花掉的3000？”


    “也妹买啥啊，就是点了三个女仆陪我玩游戏，桌游，你懂吧？小卡片，带点角色扮演，我觉得挺高兴的阿。”文乐回忆道。


    同时露出睿智的表情。


    “……不是，你理智一点啊！还有，静静是谁？你去的那鬼地方，真有这个人吗？？”


    陆清一头雾水，感觉仿佛有某种神秘的东西在把自己的好兄弟往奇怪的地方吞噬。


    “有啊，三个女仆之一啊，一直陪我玩儿来着，还给我端奶茶，做蛋包饭，还会给我的蛋包饭上施加魔法！！”


    文乐龇牙咧嘴，夹着个嗓子模仿道：


    “Moi~Moi~Chu！……噢我的天，太必了，下次我还想去！清啊，你跟我一起不？”


    “饶了我。”


    “啧，那太好了，你爱来不来，我正好自在一些。”


    文乐露出疯子般的怪笑，“不过啊，我必须得夸你一点，就是我发现女仆这东西，果然比二次元好哇！”


    “？”


    “二次元的纸片人老婆我摸不到，但是这个女仆咖啡厅不一样啊，这个女仆们是可以站在你身边、全程陪着你，对你笑、听你讲话，还不会打断你的真实存在啊！这可真的有点东西哈，给我整得最近都不怎么看V了！”


    说出这番话的同时，文乐目光迷离，仿似被CPU了一样，搓着手掌心。


    “……”


    陆清扶额，心说坏了。


    上回没拦住，这回好像病情大发了。


    区区桌游店都能把他拿下，要是换成真正正宗的女仆馆……


    啧。


    陆清不敢想。


    “文乐啊。”


    “啊？”


    “你知道，你这个消费水平，都快赶上什么了吗？”


    “赶上什么？”


    “快赶上老李去洗一宿脚了。”他直言道。


    “不是，这么夸张的吗？还有，你咋知道老李洗一次脚多少钱，你跟他去过啊？”文乐攻击性极强，反击能力SSS。


    “？他自己吹牛时候说的，你当时在打黄油、推龙娘，当然没听进去。”陆清向来也不弱于人。


    “好好好，你小子果然一肚子坏水儿。要我说，你肯定是已经把里奈酱拿下了，自己天天爽，然后不想让哥们过得舒服，就打算阻止哥们寻找新的快乐！你滴良心，大大滴坏！


    我跟你说哈，咱们现在的关系非常危险，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一条线段说断就断。你要是再阻挠我，咱俩就无法做好朋友了，我就要去找我的静静玩儿了，不和你好了。”


    文乐一脸欠揍表情，以大学生的身份说出小学生的话语。


    “……”


    看着他这副乐意被宰的德行，陆清想了想，觉得他可能还是没被坑到位。


    毕竟韭菜长太高，或许有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也懒得搭理他了，只提醒了句，“小心骗局。”


    说罢扭过头去，准备听课。


    “哎哎，你小子，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搞得好像要学习似的……”


    文乐嘀嘀咕咕，但陆清却把聊天结束。


    之所以不准备继续劝文乐，是因为文乐这家伙平时隐藏得挺深，以至于陆清完全没摸透他的经济实力。


    万一人家实际上是个大款，自己苦口婆心的劝，结果发现这小子比老李还肥，那自己岂不变成小丑了么？


    这种事，陆清不做。


    他知道，文乐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但在花钱方面，总能透露出一股子隐藏富哥的气息。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比如在寝室时，文乐向来不玩手游，也从不给手游氪金币；


    但他那个Sitch包里，打开之后能看到七八十张正版游戏卡带，整整齐齐的插在上面，一般人绝对没这经济实力。


    还有，他的电脑里除了Galgame外，有一个小黑盒子软件，里面似乎也买了不少游戏。


    陆清虽然这几年不碰游戏了，但也非常清楚，文乐买的除了休闲黄油外，几乎全是3A大作，非高质量游戏还不玩，特别挑剔，只玩体验最好的东西。


    用他的话说就是，“网游太烧钱，手游套路多，只有3A不会骗你，主机游戏才是我们最终的归宿啊！”


    果然，有一回从他背后一走一过，余光瞄见，这小子游戏库里后面的数字……


    好像是5打头的三位数。


    “……”


    算了。


    被割就被割吧。


    看他平时给小V上舰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稍微喜欢一点的就直接给安排提督……


    而且还是雨露均沾，不同主播的舰长牌子能有八十来个，


    每回黑听的时候都是多开浏览器，


    听一个，静音一个，平板上一个，俩手机里再各D两个。


    跟那个千手百眼黑观音一样，


    骇人至极。


    所以，陆清也就不怎么再跟他提钱相关的事了，毕竟人家觉得50块钱一杯的速溶鸟巢都挺划算，那要是再碍着人家吃魔法蛋包饭就不太礼貌了。


    总之，开心就好。


    “嘶不是。”


    就在他准备给某人发两条信息提醒一下别迟到的时候，文乐忽然又凑了过来，一脸坏笑的试探道：


    “清啊，虽然哥们算是半退圈了，但我还是有点好奇，你小子，到底跟没跟里奈酱线下啊？”


    “啊？”


    陆清手腕一抖，下意识把手机屏幕反扣在了书本上。


    “别乱讲啊，当然没有。”


    然而此刻。


    文乐发现了什么似的，推了推黑框眼镜。


    笑容更甚。


    “……”


    陆清忽然不安。


    只听他咧嘴分析道：


    “根据哥们对你的了解，你必定是在上回跟我说完后，更明白V圈咋回事了，然后没忍住、直接给她砸了不少钱。而且我保守估计，这笔钱的数目还绝对得大于总督。我寻思啊，得有两万。”


    “？？？”


    陆清倍感压力。


    “你可别造谣阿，里奈酱都不播了，我上哪给人家上总督去？”


    他试图再回旋一下。


    然而话刚出口，就猛然想到了一件事。


    咝。


    自己给白星订购的那个皮套……


    价格好像…


    Emm…


    “你当我傻啊？不播是不播，为啥不播？还不是因为有老头了？”


    这时文乐一脸阴笑，“骗骗别人行了，怎么还想骗哥们。哥们混V圈这么多年了，难道不比你懂？”


    他冷静分析道，“里奈的账号我看了，还在，而且也没发停播通知，就说明不是百分百的毕业。既然如此，那就大概率是被老头领走了。哥们，你觉得咱们班，谁长得最像她老头呢？来，你跟我说说。”


    “……”


    一时间，陆清有点不知该怎么跟他聊了。


    讲道理自己确实掏了两万，给白星买了皮套。


    并且不止如此，今后还会花费更多。


    本想着，日后找个别的比较靠谱的V安利给文乐，以报答他将御用女主推荐给自己的这份恩情，


    现在倒好，这家伙居然连V也不看了，直接白日飞升——


    研究女仆去了。


    Thenextlevelplay是吧。


    行行行。


    陆清也不接他话，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毕竟文乐看V的时候一直是较为理性的状态，无论是砸钱还是怎样，都算比较清醒（对于他的条件而言）。


    如今沉迷女仆，至少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等到真有一天病入膏肓了，我再陪他去那个什么‘库洛洛咖啡屋"探店吧……”他心中这样想着。


    啧。


    话说回来，这咖啡厅名字起的，怪怪的。


    不像女仆馆，倒像是魔法少女卡牌决斗协会。


    他收回目光。


    …


    前方，女讲师的课开始照常上。


    时间幽幽流走。


    教室里的底噪令人安心，想要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注意力涣散到马上要睡着之时——


    忽然间，一道声音，吸引了全班同学的关注。


    “抱歉呀，导师，我来晚了。可以进来吗？”


    此时此刻，时间已经来到十一点，快要下课了。


    然而那熟悉的声线，那甜到顶级的频段，却是让陆清如同被捏开脸颊往嘴巴里灌进一杯甜泉——


    条件反射般猛一激灵。


    旋即，立刻扭头看向教室门边。


    …


    只见一名梳着哥特式甜妹双马尾、穿着黑色地雷系长裙、戴着Mars十字架、搭配黑色蝴蝶结过膝袜的少女，


    迈着女友力拉满的步伐，


    在堂吉诃德高订制服鞋轻飘飘的踏踏声下，


    挂着一百分的元气微笑，于几十双眼睛的目视中缓缓走进教室，


    并且目标明确的来到倒数第二排、紧挨着他的位置，坐在了他左手边的身旁。


    “……”


    今天的她，妆容无可挑剔，五官精致如画。


    那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气场，


    那无需发声便可治愈人心的笑颜，可爱到足以将身旁任何人的内心融化。


    似乎不需要再裹得严严实实的出门了。


    也好像放下了心中迟迟难以打开的某个死结。


    黑色的潮水褪去。


    紧随而来的，是更加明亮、更加温暖的光。


    在这全教室师生的八卦注视下，


    白星自然而又自信的将裙摆一理，并拢双腿，斜靠向身边的他，


    小鸟依人的挽住了心上人的胳臂，然后，以宣告全世界的声音，


    用女友般的声线，甜甜道：


    “学长，想我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