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信口骂遍蜀中鬼,仗义吞吐日月星。

作品:《人在季汉,诛曹灭吴

    蜀郡豪右见刘备动了真格,皆是心下大震。


    那些奴隶的来源,他们最是清楚。


    这些事儿不上秤,没有二两重。


    上了秤,一千斤都压不住。


    蜀郡豪右面面相觑,急不可耐。


    最终还是由议曹从事杜琼上前解释。


    “主公,当下得先追究新都王氏满门被灭一案。”


    “至于奴隶种种,且先放下不迟。”


    刘云冷笑道。


    “何时才算不迟?”


    “等到你们对好口供,等到尔等斩尽杀绝?”


    “强掳百姓为奴,天地不容。”


    “刘豫州折强扶弱,好恶分明,当申明赏罚,诛锄奸滑。如此,才不失蜀中人望。”


    梓潼名士杜微双指发颤,大骂道:“黄口小儿,胡言乱语,我蜀中大族,以清亮称世,天道明察,鬼神难诬。”


    “你岂能三言两语,坏我辈名声?”


    “这位是……”


    刘云狐疑的看向这老人。


    那老翁装聋作哑,一概不曾理人。


    还是费祎上前提示到:“升之,这位便是梓潼杜公,字国辅!”


    哦,杜微啊。


    蜀中经学世家出身,少时求学于任安。


    蜀中经学儒生,大都是新都杨氏的弟子。


    杨厚广收门徒三千,其中任安、董扶、周舒三人皆为巴蜀名流。


    这三人又广收弟子,建立家学,形成了独断蜀中的儒士圈儿。


    与张裕一样,这三家的子弟,大都是反对刘备的儒林人士。


    刘备请他们入府为官。


    这杜微装聋作哑,称病不就,整日躲在山中,自比许由、巢父。


    而表面上入府臣服的那批儒生,暗地里又是曹魏天命论的始作俑者。


    今后在朝中兴风作浪,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刘备见杜微现身,亦是冷笑。


    “杜国辅不是听不见吗?”


    “怎生你的耳朵时灵时不灵?”


    杜微掏了掏左耳,伸开手掌茫然道。


    “啊……使君方才说什么?”


    刘云见杜微如此目中无人,亦是信步而来。


    “好个杜国辅。”


    “不斩你这腐儒的首级,无以安天下!”


    杜微大笑:“哼,你这孺子,不过一介白身。”


    “刘使君让你这犬类登堂入室,徒污老夫双目罢了。”


    “你还不快快滚出,再敢妖言惑众,定教你命丧九泉。”


    刘云见白毦兵前去传召证人。


    借此时机,亦要打压这些蜀中儒士的嚣张气焰。


    “杜国辅,你一介苍髯老贼,何敢犬吠。”


    “你不是自比许由、巢父,隐匿山林,刘豫州三请三顾都不出吗。”


    “怎么,成都赵氏一出口,就能把你传唤而来?”


    “这益州到底他赵家是牧守,还是刘使君是牧守?”


    杜微继续装聋。


    可波及赵谐,此人亦是开口解释。


    “竖子。”


    “为讨伐你这逆贼,我蜀中正道人士,皆当不远万里以清君侧!”


    好个清君侧。


    历来臣下造反,基本都用这個借口。


    刘云冷眸道。


    “就怕赵公不仅想清君侧,还想把君也给清了吧?”


    赵谐急了:“信口胡言!!!”


    刘云大骂道:


    “住口,老贼,你罔顾生灵,为非作歹,当真欺我汉道无人?”


    “证人何在?”


    片刻后,蜀中各郡女奴依次上殿。


    这些奴仆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形小巧,楚楚可怜。


    饶是寒冬腊月,依旧衣衫单薄,浑身遍体鳞伤。


    赵谐等人见状大震,心口如置冰窖。


    “你这厮,拐走我家奴仆,串通口供,意欲何为?”


    常闳亦是心中震恐,左顾右盼。


    杜微、杜琼,目光巡地。


    满堂豪右尽失色。


    刘云扬眉吐气,手里捏着奴隶市场上取得的凭证。


    古代的交易市场,遵循契约原则。


    在奴隶市级贩卖的‘生口’,也有‘傅别’和‘判书’。


    所谓:傅,便是傅著、约束于文书。


    别:为凭证,买卖双方各得其一。


    判书,与现代类似,详细描述了奴隶的身份样貌等信息,还写有交易时间等等。


    刘云就这么拿着一块木牌儿制作的“傅别”,缓缓走到豪右们面前。


    “如果我没猜错,各位的家中,也有不少这样的傅别吧。”


    汉代的防伪技术,是很高超的。


    木牌之间的锯齿有相应的排列组合,两牌儿合并,严丝合缝,才是真的傅别。


    可豪右会保留这些买卖奴隶的证据吗?


    当然会……


    原因是,买卖奴隶本身不犯法,乱世也没有人会追究豪强们被窝里的女奴到底是抢来的,还是买来的。


    留着傅别,等到豪强们玩厌了,还可以给她们家里人透露一点信息。


    买的时候,只需十六匹布,赎身的时候则需六十匹。


    指不定豪强还能赚个差价,如此岂不通吃?


    你以为,豪强的庄园中为什么动辄蓄养着几千、上万奴仆?


    这些都是他们的饲料啊……


    豪强们被刘云吓得不轻,纷纷满脸苦涩,汗流浃背。


    这个时候,证据确凿,他们只能嘴硬。


    只要所有人闭口齐心,坚持自家奴婢是合法买卖的,那就无人能够为难。


    刘云早想到他们会如此作为。


    “数日前,借着行盐政之时。”


    “我特地令广汉的獠女带着蜀中鬼卒,联系各家奴婢取证。”


    “如今,证人具在。”


    “你们不承认?我有的是证据!”


    “左右,抬上判书!”


    话音一落,蜀中鬼卒陆续上前,将一筐筐竹简抬出。


    诸位,可还记得,自那日刘云入蜀,发现张裕等人在肆意抨击国政之后,早就令蜀中鬼卒收集豪右不法之举。


    蜀中鬼卒得情报网就在民间。


    有什么风吹草动,乱世百姓的危机感是最强的。


    因此,他们总能得知一些小道消息。


    而这些判书、傅别,就是鬼卒趁着豪强们在盐政闹事其间,偷偷从奴隶市场上弄来的。


    刘云织网,从来都是一环套一环。


    这是他在郭淮手中学到的好本事。


    他拿着判书,冷眸看向杜微。


    “好一个高山隐士,竟不料,你隐居深山,自比许由,却还能买来三个广汉美婢服侍。”


    “这是多高贵的隐士啊……”


    杜微面色涨红,稍退两步,竟是耳朵也听得见了。


    他又走到谯周身前。


    “自幼丧父的谯家子,以忠孝闻名于世。”


    “老母大病,你却还在成都求买獠奴,与美婢厮混,啧。”


    嗯,这一点倒是跟他教出来的徒弟一个样。


    谯周本就不擅辩,被戳穿伪装,顿时满面羞愧。


    “这些女子,原本都在民籍。”


    “你们强行逼良为娼,掳为奴仆,祸害妇人,淫掠一方,证据确凿。”


    刘云满腔怒火恨未泄,不禁沉吟道。


    “老翁食妇乳,壮年盗红丸。”


    “少小淫童女,民生多戚戚。”


    “这就是蜀郡?这就是你们这群以清亮称世的阖家大族,干的好事儿?”


    “你们诽谤天师道为米贼。可米贼治下,却百姓安泰,义舍遍地,路不拾遗。”


    “你们掌中的三蜀,百姓却是何等凄凉?”


    赵谐大怒道:“我等治下蜀民,素来安逸。就算有贼人作乱,那也与我等无关,都是刘焉父子干的好事儿!”


    好一个两袖清风的成都赵氏啊。


    刘云手指苍天道:“刘焉父子能遮蜀天呼?”


    声震朝野,群臣寂寥。


    “赵谐,你枉活四十有二!赵家三代,皆为三公,辅国匡弊!”


    “司空赵温,扶持天子一路东归,至曹操霸府依旧丙忠守节!”


    “建安十三年,曹操为专擅丞相之权,诛杀孔文举,卸位赵司空。”


    “赵司空当即命绝,死的不明不白!”


    “你这厮,不思忠君报国,为父报仇。”


    “断脊之犬,只会構害明贤,专树党类,败国蠹政,残害生灵!”


    “你死后有何面目安,再见成都赵氏满门忠烈!”


    赵谐气得浑身战栗,一屁股坐在榻上,尾骨发疼:“你……你!”


    周遭儒生见状亦是起身搀扶。


    杜微刚要开口反驳,又被刘云怒骂。


    “住口,你这赵氏家奴,杨氏鹰犬。”


    “胸中无君父,眼中无社稷。”


    “你偷安山野,享乐林泉,以淫掠女子为乐,何敢自比许由、巢父?”


    “厚颜无耻之徒,丧心病狂之辈,不足与语!”


    杜微脸色涨红,心力交瘁。


    嗡的一声,牙尖冒血,只觉胸中郁闷,天旋地转。


    “你……啊……”


    杜微昏阙,周遭儒生忙呼。


    “国辅啊……快传医工!快传医工!”


    常闳起身责备:“刘升之,你今日之言,未免太过!”


    “若放下成见,我们化干戈为玉帛,犹时未晚。”


    刘云冷笑。


    早干嘛去了?


    现在占据下风,怕当奴隶了?


    “身在蜀中,不知天时,只会蝇营狗苟,趋炎附势。”


    “竖子,好生读你的《老子尔想注》去吧。”


    “你你……你!!!”


    常闳败退。


    儒林唯有秦宓还在场上猖獗。


    “米贼便是贼,贱奴便是奴。”


    “主人买奴,天经地义,与你何干?”


    “难不成,我等买奴,还要分辨他们是不是身在奴籍?”


    好一个金蝉脱壳。


    秦宓还算是灵思敏捷之人。


    直接把蜀中豪右和奴隶市场的关系撇开。


    奴隶是我们买的,但是,是奴籍还是民籍,我们不清楚,你这总不能怪我吧。


    刘云看向秦宓。


    “自古以来买奴隶的多是富商豪右,被卖的多是贫民百姓。”


    “若尔等无所求,岂有人贩子,公然抢民为奴?”


    “秦子敕先前曰:贼者,自古下贱者为之。一事无成者为之。”


    “尔等祖上皆是汉室勋贵,上不能匡政里务,报效汉室,下不能安顿黎庶,护佑乡里。”


    “只知虐流乡人,饕餮黔首。动辄将罪名悬于刘焉父子之上,若不然就怪罪于刘豫州治蜀无方。”


    “那么……买奴者,究竟是谁?”


    “侵占百姓、国家原田,强占山川林泽者,究竟为谁?”


    府外,百姓止不住的怒骂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尔等才是窃国大盗,尔等才是一事无成的真国贼矣!”


    盖棺定论。


    仍有宵小起身反驳,却不多时,皆是羞恼至极,便被刘云挨个骂走。


    “尔曹,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蜀中青年气血上头:“刘升之,你不要太过分!”


    刘云骂道:“竖子不足与语!滚下台去!”


    “刘升之……得饶人处且饶人!”


    刘云冷淡道:“宵小岂知人伦?”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还不退下!”


    蜀中才士尽挫败。


    刘郎才气名震蜀川。


    “汝等欺世盗名,乃国之蠹虫!”


    “怀禄贪势,桀贪骜诈!”


    “蜀中生灵,皆被尔等虎饱鸱咽,良家妇人,汝辈皆要染指垂涎!”


    “虽翻遍竹帛,无以为比,尔曹罪孽,罄竹难书也!”


    “再敢登台犬吠,定教尔曹身名俱裂。”


    ……


    一日之内,信口骂遍蜀中鬼,仗义吞吐日月星。


    台上风雷鼓动,似有一股英雄之气,彻底冲散阴霾。


    群儒狼顾,名士败退。


    秦宓脸色惨白,回到原地,满脸黑线。


    台下群臣皆是瞪目结舌,口不能言。


    自此,豪强输于盐政,败于朝议。


    民心向背。


    天下自知。


    刘云用这场庭辩,将蜀中豪右和蜀中百姓划分开来。


    自此,豪右抨击刘备政权虐民的伪报,彻底破碎。


    蜀郡百姓会知道,谁才是他们的天。


    整个益州的百姓也会知道,刘备政权将给益州带来新政。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再能言善辩者,亦不能洗清污浊。


    刘备见刘云力压蜀中文学之士,抚须长笑,胸中恶气尽消。


    忍不住鼓掌击节。


    一片叫好声,从府外传来。


    “彩!”


    “彩!”


    “彩!”


    张飞、赵云等有识之士,亦是手按剑柄,目中杀意难掩。


    “俺看,这些禽兽的所作所为,当诛三族。”


    “翼德,所言正是。”


    赵谐已是双腿发软,环顾四周。


    不法豪强尽低头,府外民怨沸腾,周遭甲士磨牙。


    似乎,待刘备一声令下,铲除恶首,只在一瞬。


    “江原常氏、广汉秦氏、成都杜氏、新都彭氏、郫县何氏、新都杨氏。”


    “这箧笥里装的傅别、判书,还需要我一一公之于众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张狂的蜀中儒林,一片死相。


    只能隐隐听见府门外,百姓的咆哮声和喧呼声。


    之前,刘焉父子时代,蜀中目无法度。


    豪强纵恣,肆意虐流。


    百姓们早已心灰意冷。


    如今见《蜀科》降世,有人秉公办案。


    心中苦楚,多年积怨,自时喷薄而出。


    “还我女儿!”


    “还我新妇!”


    “天日昭昭,还请刘使君,惩处奸凶,还我公道!”


    这些可都是蜀中本地的百姓。


    这些就是谶纬之士口中,被刘备奴役,民有菜色的那些可怜人。


    这些就是蜀中豪右口中,他们要拯救的百姓,他们要照顾的乡里。


    结果……


    刘备没来之前,谁在虐流一方,谁让民有菜色?


    刘焉、刘璋?他们做得到吗?


    虚伪的儒生啊,把自己当成了蜀中百姓的代表。


    吃着蜀中百姓的膏脂,装着一副正义使者的皮囊。


    满嘴的道德仁义,满嘴的天下为公。


    当他们丑恶的真面目被百姓亲自揭穿。


    他们将迎来复仇的怒火……


    被刘云这么一骂,向来信心满满的豪右子弟顿时泄了气儿。


    所谓士族圈子里互相吹捧的那些个大家子弟,能有几个有真才实学?


    自诩猎虎的夏侯称,不过是个沉迷角色扮演的纨绔而已。


    颍川四名士的赵俨,专卖生人妇。


    少有美名,世受国恩的射坚,天子一遇难,他就弃官而逃。


    高第良将怯如鸡,寒素清白浊如泥。


    良将不良,孝廉不孝。


    徒以虚名博得世人一笑。


    这才是汉末豪强的真实写照。


    来时,气焰汹汹,个个以为是苏秦张仪再生。


    结果还没开口,便被骂的无地自容。


    台上,刘云又接连骂退数人,缓缓看向有司。


    “请有司悉数记录在案,待过后一并清算。”


    “诸君自退,下一位。”


    ……


    刘备点头示意,有司执笔。


    这公堂记录的东西,可是要入府库典藏的,另外还有一名有司,在抄录备份。


    这意味着,不法豪右的罪名,已经被刘备彻底捏住。


    入蜀第七日,刘云以《蜀科》立法,此辩将成为华夏历史上,少有的以奴隶战胜奴隶主的案件之一。


    今后豪右若是不想遗臭万年,就得乖乖听话了。


    人群中。


    简雍、伊籍等元老人士,交口称赞。


    邓芝、费祎等预备人员,满脸欢喜。


    “不愧是沔南怒骂曹贼的刘升之。”


    “此子,言辞犀利,铁证如山。”


    “饶是秦子敕等人再会狡辩,亦难以洗脱污名。”


    在汉律中买卖奴婢是小事儿,可强行掠夺在籍百姓为奴、奸淫、虐待奴婢,都有相应的汉法惩治。


    这一次,刘云反戈一击,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了。


    其余没牵涉其中的小豪强暗自高兴。


    漏网之鱼,则心怀不安。


    此次舌战群儒,校事府的细作,反倒给自己下了个套儿。


    那些迫不及待,想要打压天师道的谶学世家,也将因此臭名永存。


    赵谐及其身后豪右还想垂死挣扎。


    可被骂过一轮,已无人敢开口迎战。


    “在不打压此子气焰,张公,我等就要为奴了。”


    “我知道。”


    张裕脸色不善,示意了一下刘备府中的官吏。


    豪强阵营被打败了。


    接下来,便到他的回合了。


    谶学战场,可不是讲究伦理道义的地方。


    蜀中大族虽然背地里不当人,毕竟还是要维护脸面的。


    但是,对于有些不要脸的人来说,刘云的话,毫无杀伤力。


    “永年,到你了,去吧。”


    益州从事彭羕,仗着自己刘备幕僚的身份,公然上堂大骂。


    “刘升之,休得混淆视听!”


    “我等在议你这五斗米教之贼,并非蜀中事。”


    “你五斗米教暗通刘焉父子,乘衅纵害,祸加至尊,窥图神器。”


    “你这厮,怎敢反污他人?”


    “张鲁亲自做的事儿,跳进黄河水,也洗不干净!”


    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邓芝和费祎望向彭羕,窃窃私语道。


    “先前升之故意避开此事不谈,就是为了将话题引向这个贼字。”


    “好将蜀中豪右打为国贼,再解决不法豪右私下拐卖民女之事,可谓高明。”


    “可如今,彭羕又将话题撤回张鲁与刘焉谋逆一事。”


    “怎生反驳?”


    邓芝摇头道。


    “五斗米教之事,我到不甚了解。”


    “看升之,如何应对吧。”


    台上。


    刘云看向新一轮涌来的儒士团,定睛问道。


    “诸位,怎么称呼?”


    那身穿袍服的官吏们冷冷道。


    “治中从事,新都彭永年!”


    “议曹从事,成都杜伯瑜!”


    “儒林校尉,巴西周仲直!”


    “请刘升之,赐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