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朔·明月入她怀

作品:《师妹你的月亮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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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帘吹处,夜色昏黯。一点月色似断弦琵琶弹出的哑音,悄悄爬到窗边那人的手上。


    月色拂过月白衣袖,腕间正是一支绿铃花。细细的青色藤蔓,青绿渐变白的花骨朵,他手指轻点,花苞缓缓绽放,透出荧荧绿光。


    他的面容一半隐在黑暗中看不分明,一半又浸在月光中显得朦胧隐约。


    他看着窗外木廊上气势如虹的剑光,嘴唇轻抿。


    室内烛火尽灭,唯余窗外月色照亮小小一隅。


    “少主子。”一黑衣斗篷的人正抱拳单膝跪于地上。他戴着黑色面具,面具下的眼睛却有几分惧意。


    “母亲她又梦魇了?”崔怀月唇角微勾,眼底却无笑意。


    “是。”黑斗篷恭敬回答道。


    “半月还未过,她竟这样频繁地入梦,也不怕心神紊乱。不过,她身边那么多术师,想来也有恃无恐。不过我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黑斗篷正待分辨,却见面前白衣少年拂开了衣袖,寒光一闪而过,左腕便划开一道大口子,血流如注,染红了白衣少年腕上的绿铃花,滴在那木板地上。


    “呆着做什么?”崔怀月道。


    黑斗篷诚惶诚恐地掏出一只粗口细身的玻璃瓶,小心地跪着接下崔怀月腕上滴下的血。


    及事了,崔怀月道:“一次只可两滴,若多了,再发疯可就不好了。”


    “是,奴会小心看着主子。”


    “去吧。”


    那黑斗篷跪拜行礼,刹那间变成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室内的烛火又齐齐点亮,照亮了白衣少年的面容。白衣少年的神色沉静,似一块上好美玉。


    他的手腕仍在滴血,一滴滴染红了袖边白衣。那伤口却在一点一点地愈合。


    “衣服脏了呢……”他似轻轻叹息了一声,这缕叹息却随风消匿在夜色之中。


    “阿朝。”他轻蹙眉头。


    绿铃花绿光大亮,飞快闪过她一句“师兄!”,声音又似淹在水中沉闷难寻。


    窗外那道身影却已不见了,似被愈加深稠的夜色所吞噬。那点月光也被云幕遮掩,世间昏黯,唯余一点人间灯火。


    他心一紧。


    *


    李今朝正欲回去寻找崔怀月。抬眼间她却发现世界一片沉寂。


    四周一片昏暗,胡玉楼的灯火通通熄灭。她再转身,发现远处人家亦没有一处灯光,四面影影绰绰唯余世界的暗影。


    她心下警觉,按紧了手中灵曦剑。


    “阿朝,这是幻境,小心。”山羲开口道。


    “我知道了。”李今朝顿时心下安定了一些,至少山羲还在。


    忽的,胡玉楼的屋脊之上却站了一道女子身影。


    女子怀抱琵琶,水红石榴裙在风中翻飞。风似乎吹开了天上的云,露出了淹在云海中的月亮。


    那是一轮巨大的满月。


    血红,满圆的一只,如梦似幻,附着一团月亮虚影。


    那女子背后是巨大的血月,照着洇红的月色,她的面容迷糊不清,她的水红石榴裙似是浸血的衣裙,艳丽而妖诡至极。


    轻拢慢捻,她低眉弹起琵琶来。


    琵琶切切,她清唱出声——


    落叶纷纷暮雨和,


    朱丝独抚自清歌。


    放情休恨无心友,


    养性空抛苦海波。


    长者车音门外有,


    道家书卷枕前多。


    布衣终作云霄客,


    绿水青山时一过。


    ……


    布衣终作云霄客,


    绿水青山时一过。


    琵琶幽婉,清泠如水的歌声,琴音似涌来的潮水,一瞬间将李今朝给淹没。


    这潮水中似蕴含着天地最大的悲与怨,悲伤与寂寞,愁苦与眷恋,那些尘封与压抑的回忆似乎随同这潮水滚滚而来。


    李今朝不禁痛苦抱头,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许多画面,充斥着她的大脑,使她头痛欲裂。


    白雪皑皑的群山环抱,一眼望去,没有一丝人烟。崖顶的梅花树万年不变地矗立在那里。下雪了,梅花同雪一同飘落,落在她的肩头。


    在上山之前她本以为自己能苦守孤寂,直到修炼至臻之境。然而望着满目苍冷的白,她心中竟平添一分荒芜。


    师父道:“阿朝,你还年少,也不能一直一个人呆下去,总不能真待傻了。你不如下山,去找你师兄。若回了长安,不想回家,便让你师兄收留你。”


    她答应了。


    她抱着灵曦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她走过黄沙漫漫,淌过大江滚滚,睡过流民荒巷,也挤过繁华市井,在回到长安城外之时,路遇一只异常的螭妖。


    螭妖性温,不去招惹怎会平白无故地伤人?


    螭妖的双目本青,如今却赤红如血。她正持剑对抗,却在螭妖冲来之际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琵琶声。


    琵琶向来在笙歌熙攘处,怎出现在这荒郊野岭之外?


    她心知有异,可奈何已被扰乱了心神。


    她看到偌大黑暗的祠堂,幽暗的牌位摆在高台之上,好似一双双冷酷的眼睛在盯着她看,在无声地斥责与鞭笞着她。


    她的阿姊,李明珠正同她一起跪着。


    她转过头,心中充满了愧疚,她嗫嚅着想同她的阿姊说两句话,忽明忽暗的烛火之中,她看清她的阿姊双眼泛红,眼中的泪迟迟不肯落下。


    她恨恨地说:“我真恨你,李今朝。我李明珠宁愿没有你这个妹妹。真令我李家蒙羞!我恨你!”


    她感觉她的心一下被揪住了,好似有什么人在拿着刀一下下在她心上划口子。而这个人,却是她的阿姊。


    她跟师父走的那天,她也没有来送行。她这才心死。


    战场上一刹间的失神,足以致命。


    那螭妖正趁她这一息的懈怠,冲下来将将她攻击,她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螭妖以为她死了。可她却再次醒来,失去了记忆,成为了另一个人。


    其实也不算另一个人。师父说她生来魂魄残缺,另一半神魂在天外漂泊。只待时机合适,神魂归位,她才算完全。


    原来这便是魂魄完全,涅槃重生之意。


    可是痛、太痛了……


    不仅仅是身体之痛,更是神魂之痛。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雁娘……住手!”


    那屋脊之上的女子却只是抱着琵琶轻轻弹唱,又道:“我不是雁娘,我是蓉娘。你若替我报仇,我便不杀你,如何?”


    “你……你为何不自己去报仇?”


    “哈哈哈……”她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不禁嗤笑出声来。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想把他们通通杀了,可哪有那么容易?”


    李今朝握紧了剑,她的耳朵里正在流血。


    “不如这样,我与你做个交易吧。你替我报仇,我不杀你。若不行,我杀了你,如何?”


    李今朝沉默着看着那女子,她自己浑然已是已是一个血人,眼睛,耳朵,鼻子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