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夜访

作品:《沧浪濯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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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家丢了传家宝,却拦住了赴宴的宾客,是何道理?


    难道他们这些庞家请来的亲朋是那等子鸡鸣狗盗之徒?


    一时间众人羞愤难平,更有甚者出言斥责庞家狂妄自大,仗着过去的从龙之功,竟敢肆意扣押良民。


    直到庞啸虎的亲卫亮出明晃晃的刀子,这些愤怒的宾客才讪讪收了声,但眸子里尽是屈辱与不平。


    庞家为防有人合作夹带,将客人分男女,分别带去了离大门最近的两间耳房搜身。


    被搜完身的宾客须直接离开,不可再逗留。


    庞家强势,一众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好一窝蜂聚在一处,失了体统,只好各自散开。


    看着宾客们敢怒不敢言地被带走搜身,虞长宁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大胆!”一道女声响起,“我们是傅家女眷,尔等狗奴焉敢折辱?”


    傅太太一脸怒色,将傅云夏挡在身后,而另一位傅娘子却孤零零地站在一边,眼中满是不安。


    早前相遇时,这位娘子低着头,虞长宁并未留意,而此刻她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此女生得兰肌粉面,婵娟风流,是她平生所见之最,道一句倾国倾城亦不为过。


    不过此刻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虞长宁的手指在掌间蜷起,紧张得在手心掐出了几道弯月。


    这时,庞家九郎陪着母亲匆匆赶来。也不知庞夫人与傅太太说了什么,傅太太竟冷着脸带着两个女儿走进了耳房。


    连傅家女眷都逃不过,旁人哪还敢置喙?


    虞长宁却知,傅家不可能惧怕庞家权势。傅太太如此配合,莫非两家有牵扯?


    除此之外,她留意到庞九郎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落在虞长慧身上,对那位天人之姿的傅娘子却视若无睹。


    她不禁想起今日两家长辈暧昧不详的话,一个猜测落于脑中。


    她俯在青黛耳边低语了几句,待庞九郎离开后,主仆二人悄悄跟在其后。


    虞长宁隔着竹林见到庞九郎的衣角,故意抬高了声音,“哎,我们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阿慧最是怕痒,我担心她被人搜身时忍不住,露了丑。”


    果然,在听到“阿慧”二字时,庞九郎的步子停了。


    青黛一脸惆怅,“五娘子最讲规矩礼仪,若是在庞府下人面前失了仪态,只怕再不愿登门了。”


    “连傅家女眷都被搜身了,我们也定然逃不过的。只求那嬷嬷手轻一些,莫要害了阿慧。”


    主仆二人唉声叹气地离了竹林,只留下庞九郎若有所思。


    虞长宁回到姐妹身边,将虞长慧拉到角落,低语了几句。


    虞长慧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不着调的姐姐,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你,你怎么敢看那种东西!”


    “我这不是担心宴席无趣,才特意带着解解闷嘛,”虞长宁赔着笑,挽着小妹的胳膊撒娇告饶,“好阿慧,帮帮姐姐吧。若这东西被人搜出来,可丢死人了。”


    虞长慧虽是家中最小的一个,但她毕竟是长房夫妇教出来的女儿,一言一行最讲规矩,让虞长婧和虞长宁望尘莫及。


    不过她耳根子软,心也软。


    此时看着虞长宁一副快碎了的模样,只好答应了她的央求。


    虞长宁背着人,将怀中的书册转交给了妹妹,而虞长慧则气呼呼地将东西塞进了里衣。


    虞长宁替她整理了衣裙,确保看不出任何异样后,两人才回到了人群中。


    眼看着就要轮到虞家女眷了,庞九郎果然来了。


    在里头负责搜身的是庞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也是今日对虞长慧套话试探的那位。


    庞九郎待女客出来后,进去叮嘱了她几句。


    出来时,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落在了虞长慧身上,看得旁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终于轮到了虞长慧。


    虞长宁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没有旁的法子,若不利用庞九郎对小妹的爱慕,这本账册根本带不出庞府。


    若真被人发现了,她便会自己认下。反正小妹对此一无所知,是经得住盘问的。


    万幸,那位嬷嬷知虞五娘是九郎君心尖儿上的人,所以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身体,并未让她脱下衣物细查。


    看着虞长慧无波无澜地踏出耳房,虞长宁长吁一口气,终于有惊无险地回了家。


    虞长慧黑着脸来到三房,趁着四周没有旁人,将那本书册丢在了虞长宁面前。


    “你没偷偷看两眼?”虞长宁见她生起气来就像一只小河豚,忍不住地打趣她。


    虞长慧羞红了脸,“谁像你这样不正经!这等……这等杂书,你以后也不准看了!”


    “好好好,我以后不买就是了。”虞长宁拉着她的手,温言细语地哄着。


    虞长宁虽与她相处时日不长,但也基本摸透了她的性子,故而骗她说这是本讲男女闺中情事的话本。


    如此一来,虞长慧别说翻开了,就连封皮都不会多望两眼。


    像她这样重规矩的小娘子,竟能二话不说替姐姐藏下这秽乱的话本,可见是将她这姐姐看得极重的。


    虞长宁将人送走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拐角处,不由想起了那位庞九郎。


    这账本她曾粗粗翻过几页,一笔一划都是民脂民膏,否则她也不会冒险帮陆九瞻带出这账本来。


    所以,她决不能让阿慧踩进庞家那座泥潭中。


    暮色添寒,余彩渐散。飞镜当空而起,星河稀疏零乱。


    门口悬着的兔子灯在长廊下投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虞长宁靠坐在床头,一页一页细看账本,庞家罪行罄竹难书。


    她虽知道皇城司的人也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但若能扳倒庞啸虎这样的蠹虫,她自是愿意不遗余力地相助。


    整座院子沉浸在月色中,虞长宁时不时望向窗外,也不知那人何时才来。


    庭院梨花初绽,月华洒落,树下人影徘徊。


    虞长宁瞥见树影无风而晃,立马踩着软缎寝鞋,趴在窗口张望。只见男子身长如玉,面色惨然,步履维艰地向她走来。


    陆九瞻抬眼时,看见皎月下一张素华如霜的脸出现在窗案边,青丝如瀑,随意地散在牙白色的寝衣上。


    虞长宁见满地的雪白梨花染上了不该有的猩红,脸色不由一僵。再看来人,右手捂着腰腹,血液从他指缝间不断涌出。


    她打开房门,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你怎么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