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阿雪

作品:《无雪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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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雪落得很薄,江泊雪肩头被打湿,薄唇轻抿,眼眸深邃漆黑,目光淡淡地扫过来时,平静地没有一丝情绪。


    他的视线从许珈毓身上一扫而过,转瞬即逝。


    许珈毓想起那夜在海庭,他也是这样,仿佛根本不认得她的样子,心里蓦地难受起来,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


    秦阳笑着走过去,拍他肩膀:“这都多久不见了,都是几个小演员吃饭,怎么好意思劳动你。”


    江泊雪低眉,淡笑着,“秦导客气。”


    他肯开口,整个剧组便都围上去,恭维地朝他问候,有些女演员难掩好奇,满眼羞怯地打量。


    在海城,没人不知道他江泊雪大名。


    都说他是京城江家这一代最出息的小辈,也是渊海湾的掌权人。


    他的才能,伦敦求学时就已经初露锋芒。回国后短短三年,又迅速以雷霆手段开拓临海市场,建立渊海湾,使得江家在海城也站稳了脚跟。


    旁人都说他是个精明冷漠的商人,颇有城府,工于心计。


    即便已经订婚,可家世样貌能力样样摆在那里,身边依然不乏狂蜂浪蝶妄图撞破南墙,甚至只求当个情人。


    也有传言,他曾经身边确然有个情人。


    只是三年前,遵从家族选择与孙氏联姻后,那位情人不知所踪。


    江泊雪的传闻众所纷纭,尽管明知他高不可攀华贵无极,基本不可能娶没权没势的女人——可他太优秀了。


    优秀过头。


    女人都吃这一套。


    梁以柔站在许珈毓前面,止住脚步。她微微侧过来,瞥了眼许珈毓:“你不去打个招呼?”


    眼神颇为玩味,话里话外难掩恶意。


    许珈毓没恼,唇边笑容清淡:“我倒觉得,梁小姐你更想和他去打声招呼。”


    梁以柔轻嗤:“是又怎么样?”


    她今天难得画了个红唇,和她平时的模样不太搭。连衣服也是早春新定,一套几十万的长裙,裙摆曳地,摇曳生姿。


    她原本是听说,今晚秦阳要请大人物吃饭。


    想不到是江泊雪。


    梁以柔开心之余,瞥见许珈毓那张未加修饰都好看得过分的脸,又抱了些看热闹的心态。


    她凑过去,附在许珈毓耳边:“我和你不同,我过去打招呼,他至少不会那么厌恶,你呢?你怎么还敢站在这里啊,许珈毓,你不怕他把你撕了?”


    眼前女生微微低头。雪片落在眼睫上,她睫毛很翘,脖颈纤细,有一种脆弱的美。


    许珈毓轻轻抿唇,没有说话。


    梁以柔唇角笑容讥诮,转身上了台阶。


    那顿饭,许珈毓吃得并不好。


    尽管席间不乏热闹,有两个投资人一直在和秦阳谈笑。可江泊雪就坐在她对面,冷漠的样子,视线极淡,浑身都透着摄人的压迫感。


    旁人的示好他毫不理会,只低着眸,一支接一支抽烟。


    他太可怕了。


    许珈毓甚至不敢伸手去夹离得远的菜,她害怕弄出什么动静。


    一巡吃罢,秦阳有点醉了,放下酒杯朝向江泊雪:“你这回怎么有空来南水湾这边?我不是记得你之前还在忙西山的事?”


    身旁有女人递烟,是梁以柔,江泊雪不曾抬眼,接过烟笑笑:“早忙完了。”


    另一人大喊:“江总最近在南水湾有几个项目,过来这边看看的,老秦,你这都不知道,也太不关心了!”


    秦阳连忙拍脑袋,笑道:“哎哟,这怪我,我最近忙着剧组的事,都没问问。泊雪,你可以啊,南水湾这块地你也啃得下来,我先预祝你成功,以后可别忘记带带我。”


    江泊雪和他碰杯:“哪里。”


    视线无意看到斜对面,正闷声吃饭的女人,她肌肤瓷白炫目,整个人缩在羽绒服里,动作幅度小小的。


    江泊雪眼神清冷,轻描淡写掠过。


    秦阳喊剧组的人敬酒,江泊雪虽不至于热络,然而卖秦阳面子,他也会微颔首示意。


    唯有轮到许珈毓。


    男人坐在桌前,手腕搁在桌上,轻点烟身,烟灰落下一层。


    他连眼睫都未抬,一副浑然陌生的样子。


    许珈毓视线落在他脸孔,江泊雪生硬漠然,她不禁看得心里有点难受,颤着眼睫低声说:“江总,我敬您。”


    江泊雪没有理,甚至没有看她。男人长腿交叠,侧脸半隐在阴影里,似醉非醉的模样。


    他垂着眼眸,在侧耳听梁以柔说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江泊雪面上微微地浮出一抹笑意,其他几个人识趣,便让梁以柔坐得更靠近他些。


    江泊雪并不评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始终垂眼浅笑。


    惹得在座女演员心旌摇曳,梁以柔一整个局都笑得娇柔。


    只有许珈毓,她端着酒杯的手顿了将近半分钟。


    没有人理会她。


    手腕僵硬到发痛,她喉咙轻滚,一仰头,自己把酒喝了。


    江泊雪身边有一人看见,立马出声:“老秦,你手下这女演员,真不懂事,江总还没说话,她怎么自己反倒把酒喝了,该再罚三杯吧?”


    那男人看许珈毓时的目光露骨,眼睛半眯,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阳赶紧笑着打岔道:“张总,小许没见过世面,露怯,你别跟她计较啊。”


    他朝许珈毓使眼色:“小许,自己倒三杯喝了。”


    许珈毓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她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闷声喝掉。


    再倒一杯,再喝掉。


    到了第三杯,眼前忽然浮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盛寻舟猛地站起来,攥住她因为醉酒而颤抖的手腕,“别喝了。”


    他挡在许珈毓身前,如一片高大阴翳,“各位,实在对不住,她不太能喝酒,这杯我替她喝了吧。”


    酒桌上英雄救美是常事,盛寻舟又红极一时,流量占了半壁江山,据说背后捧他的资本,和京城那边也有点关系。


    那人不敢得罪死了,只得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盛少爷,英雄救美呢?我也就是开个玩笑,既然盛公子喝了,我少不得也得陪一杯。”


    他们二人一饮而尽。


    盛寻舟很高,衣服料子擦过她时有酥麻的痒感,许珈毓不动声色退了两步。视线越过肩颈,只能看到屋内一角。


    昏暗包厢里,江泊雪撩起眼睑,眸光幽幽落在盛寻舟身上。


    晦暗难明,恍如风雪俱灭。


    吃到最后散席,和江泊雪道别后,秦阳带着他们上车,一行人回到酒店。


    那时已将近午夜,大家各自回房,许珈毓不愿和梁以柔碰面,慢慢落在后面。


    她掏出房卡,触碰磁条,解锁发出“咔哒”声响。


    正要推门进去,身后蓦地出现一双手,狠狠握住她的腰,将她推了进去。


    “啪嗒”落锁。


    手中房卡掉落在地,许珈毓挣扎起来,“放开我。”对方也没管,滚烫掌心铁般熨着她薄薄皮肤,直到许珈毓的腰顶在写字台边,肩膀才被猛地掰过去。


    许珈毓短促叫了一声,惊魂未定。


    她猝然抬眸,撞上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睛。


    许珈毓心脏几乎停跳了,呼吸发涩,他的眼睛像兽,幽暗,阴冷,死死窥伺着眼前猎物,身上酒气浓重。


    许珈毓不安地动了动,腰被他箍住。


    她想问这么夜了,他怎么不回去休息,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你来做什么?”


    生硬又冷漠。


    江泊雪眼睛里光影明灭,他定定看了她片刻,像是在听笑话,“我来做什么?”


    半晌,他轻嗤一声,蓦地放开了手。


    就像是忽然没了兴致,江泊雪退至沙发边,直直坐了下去。


    修长结实的双腿交叠,男人陷在沙发里,阖眸,疲惫揉着眉,那双长腿夹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的狭小空隙,显得有些委屈。


    沉默许久,许珈毓站在他跟前,“江泊雪。”


    男人不吭声。


    许珈毓抿唇继续,“你来干什么?”


    江泊雪仍像是没听见般,兀自坐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