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姜撞奶和梨子水
作品:《清朝乡下女进城后》 牛是贵重财产,乡里有多少牛一般都是里正在管,柯老丫收拾了了两包瓜子儿便跟何妈一起问胡里正。
胡里正在院子里刮木桶地的梨渣肉吃,看到瓜子儿吃了两把倒觉得稀奇,乡里也有瓜子儿,可丰年乡这种地方,便是瓜子儿用得也少些,一年到头也就逢年过节吃上两把好下酒。
去年瓜子儿种子少,也没往乡里送,所以胡家人还真没吃过这个。
有炒得香喷喷的瓜子儿,干巴巴的梨肉渣一下就不香了,胡里正羡慕一回城里人有口福,听听到楚韵想要牛乳,他眨眨眼,道:“乡里只有两头公牛耕地用,牛母买不起,太贵。”
何妈在京里怎么说也是旗人老爷家里的老妈子,虽然杜家没有富得流油,但牛羊肉也常吃,她还是头一回听说整个乡找不出一碗牛乳的事儿,便拍拍手道:“当地的老爷们家也没有?我们去买点儿,也不白要。”
胡里正的儿媳妇汪氏正在旁边洗衣服,这时听见便插话道:“老爹,你呆了,咱们乡有母牛,金家不就有吗?金多宝的孙女儿金银花去了趟京里看姑妈,回来就说京里大户人家日日喝人乳,再次也得用牛羊乳,金老爷不想给她买,她就站村头说要脱裤子打滚,最后卖了一亩地才给她弄了头专下奶的小母牛。要奶牛,上金家去呗。”
何妈听得眼睛都鼓起来了,还特意回头多挖了点瓜子才往金家跑,她在哪都是能说得上话的,到了金家,趁着等信的功夫跟门房就把话套得差不多了。
金银花比胡狸娘都小,人只有八岁多一点,前几年乡下遭灾,金姑妈可怜小孩子受苦,特意把人接过去小住了两年。何妈这里还多问了两句是京里何处,一打听,其实也是乡下,只是金姑妈嫁的是个土财主,日子照样过得舒舒服服的。
金银花在乡里本来很乖,金姑妈几十岁了都没女儿,对她格外疼些,等到金银花养成了好吃懒的习惯,在乡里坏事做尽后,终于哭着嚎着被金老爷带回来修理了。
在姑妈家金银花还知道收着,在金家她是正经大小姐,成天就知道要这个要那个,觉得自己是乡下第一大小姐,其他人只配给她做提鞋的丫头。
何妈和柯老丫过去带了礼又是京里旗人老爷的仆人,金老爷都想亲自过去认识一下,金银花正在屋子里吃肉沫豆腐,听说后抓了两个开花馒头过来嗅了一下瓜子儿就说:“老爹,你头发白白,老杂毛一个了,人出去说什么话啊,人家有话跟你说吗?”转头看何妈道:“你是专门来给我下帖子的吧?”
何妈木着脸点头道:“对,我们奶奶说乡里就花小姐有牛乳,特意让我带了京里的瓜子儿来换一点子回去,等做
好了,还说请小姐过去享用。”
金银花长得很像金多宝,金多宝对金老爷这个儿子也不错,所以金老爷宝爱这个闺女,噎了半天话还没说出来,家里已经让金银花吩咐完了。
很快,金家下人提了两大桶牛乳出来,金银花甚至连钱都不收,只让做好了给她多孝敬两碗,道:“我和韵姐姐都是城里人,在乡下跟她们都说不上话,明儿韵姐姐得了空,要叫我过去啊。”
何妈乐呵呵的,心里却想,要过去就该金银花倒霉了,楚韵这孩子疯劲儿不小,生平爱好不多,改造小孩儿算一个,他们走时,之前恨不得楚韵死的楚宗保都舍身替姑了!
金老爷毕竟还是要脸,看孝女如此,终究又提了两只鸡追出去,跟何妈道:“妈妈儿,这个提回去就说是我孝敬杜三爷和李二爷的,过几日我在家做个东道主,请十乡八里的举人老爷吃酒,可要他们赏个脸。”
何妈也知道两个少爷跑这么远是要给各种爹出书,楚韵前两天在车上还问要不要家里开宴请人来,何妈很不愿意,倒不是忙着省钱,主要是做菜做饭累啊,打扫也很累。
金老爷这么说,何妈就提提两只鸡,笑:“老爷,我们家三爷和李二爷在京里什么好吃的好穿的没见过?要说用绫罗绸缎可请不来人,今儿我也不白拿小姐的牛乳。”接着悄悄地道:“两个人都喜欢跟有识之士交往,来往无白丁,知道吗?要说这个,两人一准儿登门。”
金老爷一个朴实无华的土地主,很快就把现代几个差不多的老爷过来吃酒变成了——好,我要办个才子宴,把秀才公举人老爷都请过来吃饭!
何妈看事有八成,提着两只鸡乐呵呵地提着桶跟柯老丫回去了。
路上她还分了买牛奶的两百文钱,教人:“回了家,这事儿别跟主子们说,几个兔崽子以为过几天我要受累,这几天都舍不得使唤我,要是知道这事儿让我踢出去了,明儿就得上房揭瓦。”
柯老丫看看钱、看看她:“……好。”
楚韵看见这么大两桶牛奶,一估计,道:“这做出来都够咱们满院子吃到饱了。”
何妈吃了个回扣,肚子饱了精神也足,凑过来道:“要怎么做。妈妈儿帮你。”
楚韵道:“姜不够,要再找两碗出来,榨成姜汁。”何妈一听就不说要帮忙了,这么多姜捣烂,是个力气活,还费眼,她接过煮牛奶的活儿,道:“我来烧柴,奶奶歇着吧,等会儿要做了奶奶再来。”
至于捣姜,步大娘在厨房帮着做菜,看见了就去家里叫来了胡里正。
胡里正捣了一天梨子,刚准备休息,看见这么多黄色的土块儿,牙都开始哆嗦,他坐下来接过
姜道:“我都成玉兔了。
姜已经提前洗过,用杵子一捣就烂了,辛辣的姜味顿时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开,虽然刺激性比不上洋葱,但在缺衣少食的古代,姜味的威力不下于洋葱。
胡狸娘捂着被刺激得掉眼泪的眼睛,瞪他,道:“爹你胡子都白了,还有脸说自个儿是玉兔,我看分明是玉兔的爹,玉老兔啊。
至于玉兔是谁,大家心中自有分教。
等姜捣好了,楚韵就在旁边用细纱布虑姜汁。姜汁浓稠,胡狸娘好奇地点了一点在嘴里,立马就被辣得不停打喷嚏,她都不想活了,道:“韵姐姐,这个就是你说的好吃的!这一点也不甜!一点也不好吃啊!像玉老兔的酒似的。
玉老兔在旁边听了味醇似酒,这时才真的来了一点兴趣,道:“闺女,这才是好东西,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胡狸娘看看姜碗,再看看里边还没煮沸的牛乳,皱皱鼻子,跟胡老爹道:“老兔,要不咱们还是家去把剩下的两块白糖糕吃了吧,韵姐姐这儿吃得太怪,我不馋了。
楚韵惊讶道:“你连牛奶也不想喝吗?何妈妈在里边加了很多白糖,煮出来白嘴喝也很好喝呀。
胡狸娘看着她有点伤心,道:“金银花给我们喝过,可腥了,当时不少人都吐了,我后来还拉了几次肚子,让我喝这个还不如让我吊起来打一顿。
“你可能有点乳糖不耐。也可能日子过得清苦,所以一下子吃好了肠胃不适应。楚韵在现代喝习惯了牛奶,只有嫌奶味儿轻的时候,但古代大多数的老百姓都不这样,他们都觉得牛奶闻起来有一股很大的腥味,而且对吃奶这种事很抗拒,总觉得有违人伦。
“这么多奶还要加这么多姜汁。楚韵解释道:“做出来很好吃,奶味儿淡了,姜味儿也淡了,吃起来还会像豆腐脑一样滑滑的,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咱们还可以多加一些花卤子。
胡狸娘点点头,道:“好吧韵姐姐,到时候我不爱吃,你别逼我吃啊。
楚韵笑:“你不吃就都让你杜哥哥吃。
胡狸娘对此全无异议,男人嘛,天生就该吃家里剩饭。
何妈把沸腾、醇香的牛奶盛出来,因为奶味浓郁,奶的颜色也呈现出一点淡淡的黄。
楚韵接过活儿,开始搅拌姜汁,姜汁里有点淀粉,不搅拌就会沉底,然后把甜牛奶从高处冲入放姜汁的碗里。要让姜撞奶好吃,关键在奶要在几秒钟内倒完,与姜汁在瞬间碰撞揉合,甜辣的风味才能到达最佳。楚韵做了五碗,何妈就学会接过去。
碗冲好后就不能再移动,楚韵很有成就感地拍拍手道:“等半盏茶功夫,姜奶凝固了就能吃了
。”
杜容和和李二一个舟车劳顿一个大受打击两人都蒙头睡了一下午。
等到人醒过来楚家院子里帮忙的妇女都走了饭菜也都摆上了桌子。
姜撞奶可以像双皮奶一样吃所以何妈和柯老丫给他们配了六七种卤子用成套的砖红色秋蝶碗端过来。
杜容和看了下里边有玫瑰卤、桂花蜜、红豆糯米珍珠团儿、蜜藕、花生碎、红糖碎、葡萄干。
玫瑰卤比较贵这个是无偿征用李二的。
楚韵吃过很多次姜撞奶不过当年都是楚妈妈逼着她吃的因为她痛经不爱吃红糖姜茶。现在楚韵也知道红糖姜茶对痛经差不多就算个安慰剂但这会儿她却很想念这个味道口感滑嫩、带着点秋日的凉意她加了一些红糖一个人吃了三大碗。
杜容和吃得更多他觉得这个是楚韵给他做的自己多吃一碗别人就能少吃一碗。
胡狸娘在边上顾不得说话她觉得韵姐姐这个男媳妇恨她想着法儿跟她抢姜撞奶吃。
胡狸娘顾不得说话一个劲儿往碗里堆卤子她喜欢加了玫瑰的!
玫瑰、桂花都是一种花吃起来又香又甜单独吃太甜加上珍珠团子刚刚好。红糖的要和花生碎一起加了别的味儿就杂了。
胡狸娘和杜容和抱头痛吃胡家人和何妈几个也很没有风度地添了一碗又一碗。
李二一个讲究情绪、天气细嚼慢咽笑不露齿的贵公子一个人在桌上眼睁睁地看着只伸手添了两回卤子桌上就已经空了。
他微笑:“杜贤弟为兄就吃了一碗。”
杜容和优雅擦嘴道:“李兄原来贤弟想多吃的那一碗在你肚子里。”
说着转了个身不看他。
胡里正没有在楚家吃饭他和金银花一样收到的姜撞奶都是楚家下人送过来的。
金银花虽然是个大孝女但好东西也愿意给爹分一分。所以这碗暖暖的姜撞奶胡里正这个农中富人和真地主都吃到了。
但两个人谁也没有说想要吃第二顿。
有味道的食物跟鲜艳的布料一样都是银子做的。
楚韵看胡狸娘喜欢还道:“下次再做给你吃好不好?”
“不了这个要不少钱吧韵姐姐你真的发财了呀?那也不能这么花。”胡狸娘也记得一件事她说:“廖花姐姐嫁人时她婆家送了五斤椒粉做聘廖老爹都笑得走路打跌那个椒粉廖花姐姐回门时特意洒了一大把在面锅里端出来给我们吃那个味儿可冲啦
所以姜撞奶肯定要好多钱我们家不用想都吃不起我娘说你嫁人时嫁妆在乡里多但在京里也不好说
,用完了婆家欺负你怎么办?”
杜容和让呛了一回,放下碗道:“你韵姐姐吃可不靠我,我还得靠她。”
胡狸娘听了就开心道:“既然这样,以后你要伺候好韵姐姐,不让她操心干重活儿,累了要给她捏脸捶背,晚上还要给她端洗脚水,不然我就让她饿死你。”
饿肚子感受,胡狸娘认为就是最吓人的刑罚,去年她们都吃上老鼠肉了。
杜容和看看楚韵,羞涩道:“只要她愿意,我自然什么都做。”
李二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轻声道:“丢人!”
楚韵看着杜容和小声道:“别疯了,现在我打你都怕你舔我,谁敢让你洗脚……”
杜容和顿时就委屈起来,竟然连姜撞奶都吃不下了。
胡狸娘在旁边看着就以为是楚韵把杜容和骂了。
原来,韵姐姐在家真的这么威风啊,既然姐姐可以,那妹妹……她夹了一块一妙手炒豆皮如是感叹。
饭吃完了,奶吃完了。
楚韵和杜容和在院子里看星星看月亮,何妈李叔在院子里看星星看月亮,李家仆和柯老丫在院子里看星星看月亮。
屋子里剩下一些卤子有胡狸娘撅着屁股打包。
李二正襟危坐半天,整个人都有些痴呆,觉得不知道自己来乡下到底干嘛。
胡狸娘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也没吃过姜的味道,姜味不够好,但加了奶加了糖的姜,让她肚子里暖暖的。
她看看凳子上的李二,再看看手上的卤子,顶不住压力从眼角流下害怕的口水,道:“二大爷,你别老盯着我的卤子好吗?你这样我害怕!韵姐姐说了都给我的!”
李二听得想笑,杜家的钱哪比得过他一根手指头,他想说,这玫瑰卤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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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韵打他这儿抢的。
但一看身材瘦小的胡狸娘,李二挥挥手道:“……我不要,你回去吧。”
等到胡里正来还碗,就看见楚家院子里气氛有些奇怪,他笑:“今晚月亮好大一个,我和你步大娘也在家瞅呢,你兄弟还弄个了盆装水让你嫂子从水里看月,看得我一哆嗦,赶紧溜出来了。”
李二更不舒服了。
胡狸娘听着就要回去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于是站起来要告辞。
楚韵叫住人,道:“胡老爹,等等,我还有事儿要跟你说呢。”
乡下的生活物质匮乏,不过即使在现代,老百姓能大鱼大肉敞开肚皮吃五味的日子也没有多长时间。但以前楚韵在丰年乡是不敢露出特别的样子,人是个动词,从善良的邻居变成愚昧的刽子手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但现在她去过京里,又带了这么多人回来,露出点特别的东西就完全不怕了,大家都会觉得有钱
人比乡下人懂得多是正常的。
楚韵现在有了借口,能做的事儿就多了,道:“这回我回来,是有个大好处要给丰年乡,京里说过要让我去皇庄帮忙,把新稻子继续种一种。虽然她人没在京里,但这种权力还在。推广良种自然要遍地开花才是推广。
——郎氏看心肝宝贝似的把圣旨看着,日上三香,但楚韵走之前偷摸把东西带出来了。
胡里正还在发呆,什么皇庄,是星星的名字吗?
楚韵道:“我带了一些种子,姜也还剩了一些,这个吃了暖身,冬日存一点夏日卖一点儿,乡里也是个进项。我打算跟三爷二爷去衙门要点儿田专门种一种,等收完第一茬粮。就让衙门优先发给丰年乡,以后咱们乡想吃姜,也不是连想都不敢想了,——总有一年是个丰收年吧?
胡里正呆了半天,回过神了,他嘴唇蠕动半天,许久没言语,楚韵是嫁出去的姑娘,她能这么帮乡里,杜家人能没有怨言吗?
杜容和注意到胡里正的目光,笑道:“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胡里正脑子里还是蒙的,看杜容和不反对,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带着小女儿便回家跟儿子商量去了。
胡狸娘路上却始终没放下心,还没进门就跟爹道:“奶奶的,那个二大爷,太不是东西啦。今儿差点让他劫了道,爹、娘,以后你们看见他可要离远点。
胡里正唉声叹气,简直没法说了,说了楚韵的事以后,忍不住道:“咱闺女我看嫁出去够悬。
“去你的,咱狸娘这么好,谁娶了她那是享了八辈子福。步大娘打了丈夫两拳,想起楚韵要在衙门种地的事儿,道:“韵姐儿跟她娘太像了。
胡里正道:“长得不像,人倒是越来越像王甜甜。
楚韵的娘就叫王甜甜。
王家是逃难来的丰年乡,听说祖上是为前明丈量土地的小吏,大清开国后也想过要量几次国土,看看乡下有多少耕地,跟朝廷的税收能不能对上。
这事儿太得罪人了,王小吏干了两回当地的大地主就恨不得把他吃了,为了保命最后王小吏官都不当了带着媳妇孩子往外跑。
等跑过了熟人地界,没人陈情了,王家人也就跑不动了。
还是秦老太太看王小吏的媳妇江氏可怜,做了主要把王家人留下来,楚老太爷为前朝守节,这种事很乐意干,他还想着要把事儿记录下来,以后让子孙后代传下去,在某一天拿出来揭发带清。
王小吏给家人找到落脚处以后就慢慢病死了。王甜甜和楚习文在楚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后来也顺理成章成了夫妻。
因为王甜甜有个奶嬷嬷绣活儿格外好,所以她也学
了一手好绣活儿。丰年乡有好几次荒年,楚家人能好好的,都是靠着王甜甜跟楚习文两个人冒着被抓起来吃人肉的风险去山上找吃的回来。
丰年乡的梨子就是王甜甜找回来的,当时人跟人之间气氛很紧绷,隔壁县还出了近邻杀了近邻全家腌着吃肉的事儿。
一时间人人自危,胡家提天天大门紧闭,胡里正甚至都觉得,丰年乡差不多也要到那个时候了。
王甜甜有一天在大白天光明正大地跑了出去,上山下地找了一整天,最后摸了一筐瘦巴巴的刺梨过来。
胡里正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王甜甜说:“胡四哥,你看我出去逛了这么大一圈也没事,说明咱们乡里还是好人多,好人只要能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干坏事,喏,这是我找的梨子,你捣烂了给乡里分下去,大家要是愿意一起吃,咱们乡还跟从前一样,不会有大事。”
胡里正将信将疑,但王甜甜念过书,她漂亮、聪明,加上胡家前边还有几个等着做里正的哥哥,胡里正算是赌了一把。
他赌对了!
吃了这一碗梨子水以后,乡里的地主开了门,分了许多粮食出来,大家熬过了那个灾年,没有因为互相残杀死一个人。
从此灾年共分梨子水就成了丰年乡的传统,就像王甜甜说的,只要一起喝过一样的水,人再苦也记得这一点甜。丰年乡靠着这碗水,这么多年也没有出过那样穷凶极恶的案件。
王家的姑娘他们也叫她王甜甜了,王甜甜本人很喜欢这个名字,坟头刻的也叫这个呢。
想起往事,步大娘也睡不着,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两个人去了一趟京里人就没了,她对王甜甜其实还有些怨言。
与其说是楚家人收留了王家人,不如说是丰年乡收留了王家人。
后来也出过麻烦事,像前几年蝗灾,就有不少老爷针对丰年乡,少给他们救灾粮,乡里饿死了不少人。
步大娘忽然问:“四哥,你后不后悔收留王甜甜?”
要说后不后悔,胡里正要说一点儿也不后悔那都是假的,但是有的人,你救了后悔,不救会更后悔的呀。
想到这里,他嘴里泛上一点儿辛辣的味道,慢慢的又变成记忆里的梨花香。
这是过去几十年,一个乡下农夫甚少尝过的滋味儿,不好吃,但就是这种不好吃的东西,人吃了才会觉得——好日子的滋味儿就是这样的。
胡里正笑道:“后悔有什么用?都过去多少年了?不如多想想今年庄稼怎么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