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是非转

作品:《渡云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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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生回望着他,笑问:“这世上有几个简单人?”


    被她一诘,裴行川知道从她口中问不出任何任何信息,索性闭目养神。


    林幽年放下车帷裳,道:“公主府今夜应是热闹非常,我们何时出发寻人?”


    谢云生端起一杯茶,看向他,却是问:“你为何要寻人?”


    林幽年长指搭在伞柄上,心头数句铿锵之言划过,临出口却又觉得矫情且虚伪,只道:“想寻就寻了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话刚吐出,不等对方反应,林幽年挑眉道:“谢云生,你呢,你为什么要寻人?”


    谢云生凝视着他,视线顺着飘起的短帘,望向熙攘长街,唇畔凝起一抹不深不浅的笑,却也道:“是啊,想寻就寻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林幽年一阵语噎,翻了翻眼皮道:“谢云生,少跟在我后面学说话,我看你就是惦记越氏宝楼的金银珠宝。”


    谢云生食指摩挲着杯盏,无所在意地笑了声,目光忽转到闭眸不言的裴行川身上,话却是问林幽年的。


    “你为什么不问他?”


    “已经问过了,不必再问。”


    林幽年话一出口,裴行川便掀了眼,眸色深深。


    林幽年读不懂他的暗示,幽幽道:“他是个实在人。”


    谢云生笑了笑,“怎么说?”


    一腔话语在喉,容不得林幽年张口,裴行川已道:“师父若想知道,何不直接问我?”


    谢云生瞥他一眼,摆了摆手,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不想知道,你也不用说了。”


    裴行川神色一沉,望谢云生许久,见她始终未分自己半个眼神,绷紧下颚闭了眼。


    林幽年看不明白这师徒俩的弯弯绕绕,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扇柄。


    一路舟车劳顿,到了王府后,谢云生跟林幽年蒙头大睡,裴行川有伤在身,着医官诊治后才小憩一会,便有僮仆来唤。


    赤云烧遍天,夜色将至,满园葳蕤皆添了几分金影。


    裴行川立在檐下,等谢云生跟林幽年梳洗。


    从廊上走来一位身着素色长衫,面容清矍的中年男子。


    裴行川望见他,眸色微沉,问:“宫中可是有动静?”


    季玉年神情肃然,眼中遍布忧色,回道:“今夜皇后会去公主府。”


    裴行川望着远处盛开的桃花,沉思不语。


    季玉年嘴唇几度翕动,再张口,神情难掩复杂:“殿下,今夜不可赴宴。”


    桃花盛开,落日余晖尽数洒下,粉金交映,如火焰跳跃,难以直望。


    裴行川别开头,笑了声,“即便今夜不去,我又能避得几次?”


    “无法避,便不避。”


    裴行川愕然抬眼,只见谢云生立在廊下,静静看着他。


    桃枝四展,金粉融融,恰将她笼在其中,如梦似幻。


    “不避?”


    裴行川喃喃问,思绪回神后心头一震。


    旁侧默然立着的季玉年亦是耸然一惊,眼底情绪几度翻涌,眸光紧锁谢云生。


    谢云生从廊下走来,未理会他们的失态,神情无比平静:“纵使裴嫣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拿越氏宝楼悬赏。”


    一言出,满园静。


    “你的意思是,皇后示意?”


    才走出厢房,听了两句话的林幽年惊愕失色,话落急忙看向四周。


    季玉年看出他的心思,道:“这里是王府,不必担心。何况殿下在此,四方都有暗卫守着。”


    林幽年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拧眉问道:“可是皇后为何要这么做?不管越氏宝楼中能否看到国运,都不可轻易示于天下。”


    当朝皇帝昏蒙愚鲁,不问朝政,登基两月未曾上过一次朝,凡事都由皇后代劳。


    皇后母族乃开国功臣,位列三公,当今陛下能安居太子之位,顺利登基,背后少不了夏家谋划。


    裴行川沉思再三,道:“世人只知太傅梁骋与汝阳王在争夺辅政大臣之位,却不知夏家亦有弄权之心,只是既无汝阳王的兵力,也无梁家多年纵横朝野的威慑,这才偃声息气。”


    脑海中骤然浮现那日陈西石所言,林幽年心头闪过一抹异样情绪,令他身上有些发冷。


    季玉年面色亦是无比沉重,“不管她有何目的,越氏宝楼都不可被寻到。”


    “那我们能如何做?要去赴宴吗?”林幽年问。


    “去,怎么不去。”


    谢云生自廊上走来,赤金余晖洒落,半身隐于檐下,半明半暗的面庞浮出一抹深幽的笑意。


    “我们已深涉翻涌不止的江海中,若想脱身怕是比登天还难。既难脱身,那便顺着渡船行去,兴许有一线生机。”


    听出众人的意思,林幽年喉头滚动,神情几度变化,终是做了决定:“我一介书生,只有一支笔可用,可这支笔随时都会折断。若我专心护笔,怕是落得个人笔两毁的下场,仇怨既已加身,那闯一遭又何妨?”


    春夜,华灯高悬,绿柳拂水,红砖青瓦之下一派暗流涌动。


    公主府外迎客之人正是白日见过的内侍,见到河东王府的马车立时迎来。


    走进府内,深眼望去,华灯尽头昏黑不尽,纵有丝竹在耳,僮仆贯行,也瞧不出几分喜色。


    裴嫣安静立在楼上,换了一身织锦羽衣,微含笑意的面容不甚清朗,略有一抹烛火未照的昏暗。


    裴行川微扬起头,一身锦白衣衫少了肃杀之气,显出几分清隽来,笑道:“殿下。”


    这一声低缓似乎唤回了她飘离在外的神智,眉头一蹙,旋即笑开:“都来了啊。”


    烛灯纷起,长廊渐亮,僮仆引着他们穿过一方洞门,直至宽敞的庭院。


    有风阵来,两侧纱幔随风飘摇,挟裹兰香以及远飘数丈远的酒香,送到众人鼻尖。


    谢云生笑了笑:“倒是好酒。”


    长公主走到主位坐下。


    三人这才一左一右在案几前落座。


    菜肴逐渐添满,裴嫣拱手一礼,道:“诸位皆是大德之士,能与你们结识是裴嫣的荣幸。”


    裴行川长指摩挲着酒盏,却是未饮一口,面上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知是不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过久了,殿下之言倒让我有几分即将生离死别的感觉了。”


    素白的手微僵,杯中酒晃颤一瞬,裴嫣扯了扯唇角,笑道:“怎么会呢,兄长说笑了,你我数年得见一面,惜缘还来不及,怎会生离死别。”


    谢云生笑了声,端起酒盏,“良辰美酒,怎可辜负?”


    说罢,谢云生一饮而尽。


    林幽年僵冷的手几乎握不住茶盏,见谢云生跟裴行川皆神情如常,试图用烈酒驱散浑身寒意,却听裴嫣道:“若是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