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他说不清道不明的...

作品:《玉露凝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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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然听到问话,方幼眠还以为是问她身子好些了没有,前几日喻凛偶尔会这样问她,一定神才发现不是。


    喻凛问她身上方便了么,问的是月信。


    所以,他问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


    心中如此想着,方幼眠却很清楚,还能是什么?夜深了,两人同塌而眠,男子问起女人身上干净了没有,必然是为了.


    这句话她幼年的时候也听过,是姨娘生下她不久被嫡母赶往别院居住,好长的时日过后,她的父亲从新人堆里拔.出了身,新鲜劲过了,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姨娘,前来探望,他曾经问过母亲,身上可好了,干净没有,方不方便?


    斟酌片刻喻凛问话用意的那会子,方幼眠自然是一如既往沉默的。


    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喻凛脑海当中又不禁回想到了白日里在醉江月酒楼看到的人,听到的话。


    她吃了些酒水,娇艳欲滴的小脸明媚张扬,噙着甜笑,与人谈笑风生,说她若是能够顺畅和离,必然会嫁与如安哥哥那样的为新夫郎。


    她口中的如安哥哥,喻凛不知道是谁。


    想来很得她满意罢,嫁进喻家,与他成亲这许多年了,还放不下那个男人,提起他的时候,笑得那样甜蜜,弯弯的眉眼里俱是晶亮细碎的星点。


    这样的眼神,喻凛见过,家里小妹回回想问他要什么无比喜爱之物的时候,眼里就是这样的,盛满了欣然愉悦,对于嘴边提及之物或人,充满了向往。


    他原本不该生气,方氏与他俱不熟悉,两人虽说做了多年的夫妻,可到底没有见过几面,而今尚且没有圆房,说过的话更是寥寥无几,他若是叫跟在身边的千岭,誊抄两人说过的话,只怕一张大些的宣纸都占不满。


    如此情况,方氏的心里如何会有他呢?


    再者说,闺阁女子未出嫁时,即便是不出门,到了适龄的年岁,总会有喜悦心仪之人,就连喻初也有过,那什么如安,便是她喜悦的了罢。


    或许方氏在蜀地之时便与此人接触相处过,而他和方氏不过盲婚哑嫁,两相比比,是没有什么可比的。


    思此种种,他有什么值得生气?


    喻凛层层分析想得明白,可说不出来为什么,胸腔当中难以抑制的生气,愤怒,失望也有些,种种难言,冗杂到


    了一处,叫他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说来可笑,他自己自诩持重沉稳,历来视男女情爱为浮云无物,甚至有些排斥厌恶,今日贸然开口,是生了想与她亲密近身的想法。


    在等待她回答的这一瞬间,耐心也不大够了,甚至想要掀开被褥将她给拖过来,就此.


    喻凛闭上眼睛,或许.是吃了酒的缘故罢。


    就跟之前一样,方氏是他的妻子,祝应浔频繁提起她,夸她貌美贤惠,处世极好,不单没有与有荣焉之感,反而不愉悦,这是男人身上会带的占有欲,眼下方氏是他的妻子,若被人觊觎,到底会生气。


    故而,在她说起想要和离之时另嫁旁人之时,他心里也不悦,甚至动了怒,想要用这样荒谬的方式告知她,她是属于谁,又是谁的妻子。


    “.”


    脑中思绪在夜深人静的晚上不住遐想,喻凛迫使自己冷静,可又沉不下心来。


    总感觉自己分了神,一边竭力保持理智,另一边又忍不住窥探,想要知道她内心的想法,想要知道方氏口中念念不忘要嫁的“如安哥哥”到底是何人?


    生的什么模样,做的什么营生,有些个什么过人之处,以至于她念念不忘。


    又忍不住将自己与那个男人对比起来,有他好么,生得是否比他俊,剑招耍得比他还要厉害?方氏从前在蜀地,是否也如同偷看他练剑那般,偷看过那个男人?驻足观望的时辰是不是也很长?


    喻凛虽说并不在乎盛誉美名,却也知道他在瀛京的盛望,众人皆说他少聪慧,美姿仪,年少中榜,是梁夏最年轻的状元郎,第一次跟随祖父远征,便拿下了最难打的关隘,后来又打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胜仗,文武双全,无人能比,天赋异禀又刻苦研学,堪为瀛京序首。


    瀛京是整个梁夏最富裕之地,天家贵子聚集于此,他能夺冠已是不差,难不成那个男人还能胜过他去?


    如此想想,又不免想到了身侧沉默寡言,令人胸腔郁结无比,躁意愈盛的妻子,她也不是生在瀛京,往常并不出名,从未听人提及,可她的美貌无人能比,来到了瀛京之后,见过她的人都说方氏貌美倾城,可坐瀛京第一。


    说不定,那个男人也是如此呢?


    想到两人登对,喻凛又觉得胸中气焰盛了很多,他有些睡不


    下去了。


    堵在胸腔嗓眼的那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噎在心口,叫他难受至极,恼怒难平的同时,又生出缕缕挫败,脸色又沉得比今日在席间还要难看。


    若是方幼眠侧眼看去,必然窥见男人沉如锅底黑的神色。


    可惜她还没有张口。


    一句话而已,就这样难以回答么?纵然不想回答,好歹也要说些个什么罢?


    开口说几句,不要求是什么好听的,至少能解释喻凛顿住,气极反笑,他当真是昏头了,解释什么?


    他发觉了方氏称病隐瞒跟人外出吃酒的事情,可没有当场发作,去川福楼戳穿将她捉回来,只叫千岭在后面不动声色的跟着,直到她回了府上,确认了她的安危,也确认了她就是方氏,没有看错,认错。


    他在这里生闷气,可她却不知晓,他已经知道了。


    她还是不说话,在想些什么?


    女子月信,不过几日,算一算日子,早便干净了,喻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出这一句来。


    也是的,方氏眼下“抱恙”,即便是身上方便了,他如何能够折腾一个“病人”,与她有些什么?


    明知故问的答案,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一种要和她亲近的邀请,今日所见的方氏,与他平日里知之的方氏,相差甚远,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家里的人或许都没有见过。


    他觉得与她相知遥远,所以想要亲近。


    这算是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女子而已,如前一般,相敬如宾就好了,纵然她有另一面,心中放不下的人也好,随她去就是了,大丈夫应当胸怀宽阔,不该戚戚于儿女情爱,他何必耿耿于怀。


    本来两人互不干扰就是最好,不受家中管束,何不畅快,上月在官署当中办案,多日不曾归家,用膳闲暇之时,同僚阁老出口抱怨打趣,说喻凛家中妻子贤惠,也不派人来看看,亦或是放个人在他身边盯着,又对比家中的妻子,说狭隘不能容人,总三番五次抱怨公事忙碌,不得陪人。


    那时候他的眼前闪过方氏恬静的性子,想着她的确乖巧柔顺,做不来这样监视逼人的事。


    什么乖巧柔顺,都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才装出来的罢。她哪里木讷沉闷无趣,分明张扬艳丽,口齿伶俐,平日里伪装得


    极好,就连他常年审讯各类刑犯的大人,都被瞒了过去,真真是厉害。


    千岭暗中护送她回府之时,回去禀告他说,方氏的警惕性很高,纵然跟得十分隐蔽,她也似乎有所察觉,几次往后探看,起了一些疑心。


    真不知道,她竟然有这样的一面,叫人心惊,又觉得神秘,好奇。


    “干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沉默犹如哑巴的妻子终于开口了,他等到了久违的三个字。


    然后再没有话,也没有动作。


    想来,她不愿意与他圆房,也是,都不想与他一道外出,将他欺瞒蒙在鼓里许久,已经足够明显。


    既然如此,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心中做此想,喻凛却又鬼使神差开了口,他心中不畅,语气压得低而威沉,“你咳疾未愈不得外出,今日在家都做了些什么?”


    方幼眠微微蹙眉,“.”


    本以为回了喻凛干净之后,他会做些什么,却不想只是随口一问么?


    被男人的话茬转得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不止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喻凛这样问,有些奇怪?


    方幼眠斟酌着话,枕畔的男人忽而转侧过来,他原本平躺,这样动作,整个人面对着她,黑暗当中,方幼眠能够感知到他比黑暗还要深不可测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喻凛此人位高权重,年纪轻轻率领三军,强势自不可说,常年浸润游历于官场,表面沉稳持重,待人谦虚礼让,实则他的沉稳暗藏疏狂肆意,历来就叫人惧怕,家里纵然是长辈都要惧他几分,往日里他看她的时候,方幼眠就觉得有些惊惶。


    别说这样定定地看过来,本来人处在黑暗当中的时候,六感就会放得比往常还要大,不论是视觉,触觉,亦或是感觉。


    她总觉得,喻凛话里有话,不止是问她的动向这样简单。


    可又说不上来,毕竟无处可循他的变化。


    方幼眠不说话,喻凛等得有些不耐烦似的,他催促似的发出一声单字音节,带着丝丝逼问,“嗯?”


    “夫君走后,我吃了药便一直在内室休憩,不曾去做什么事情打发晨日。”


    他听了她的解释,低低淡哦了一声。


    也没有转过去,还是一直看着她,视线无比明显。


    即便是分被褥而歇,中间的距离也没有多大,方幼眠盖着被褥,也感觉在他的视线之下,被剖而袒露,无所遁形。


    “夫君不困倦么?”她开了口。


    罕见她的发问,喻凛薄唇掀起几分嘲讽,原来她也是有些心虚的呐。


    还以为她隐瞒欺骗,将他耍得团团转,心里没有一丝愧疚和害怕。


    “你困倦么?”男人不答反问。


    “还好。”方幼眠其实是困倦的,白日里走了许多路,又吃了酒菜,早便睡下了,若不是喻凛骤然问话,叫她提心吊胆,这会子她早就睡过去了。


    方氏很会与人打太极,母亲日常说她呆笨,不会说话处事,只知道应是,实则她的回话,避开了锋芒,又叫人察觉不到她的本来意思。


    眼下这句还好不就是么?避而不答,摸不透她的意思,又不好再循意而问。


    “我想着你白日里睡了许久,眼下应当不困倦。”喻凛顺着她的前话答道。


    方幼眠,“.”的确是这样的。


    “但听着你的声音含糊,还是困了?”听着不像是给人台阶下。


    方幼眠想了想,“多谢夫君牵挂,想来是病中虚弱,又吃了药,白日里没做什么事,却也总觉得昏沉沉的。”


    所以,别问了,放她去睡觉罢。


    方幼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想要转过去,背对着余凛,可真的那样做了,他的视线如芒在背,更是叫人难以忽视,罢了。


    思及他今日进门时,身上所带的酒气,方幼眠道,“夫君可是宿醉难受了?不若我叫人给夫君熬些醒酒汤来?”


    喻凛进门之后便直奔净房,随后又去书房忙碌公事,她心里挂念思虑他是否知道了,并未叫小丫鬟们给她熬醒酒汤。


    “是吃了一些酒,却没有醉。”他回。


    “哦。”她回了简略的一个字。


    不多时,男人又挑起了话茬,“你的咳病也有些时日了,虽说并不严重,可到底缠绵身子令人难受,明日我叫千岭进宫请太医来为你看看。”


    方幼眠心里再一咯噔,“还是罢了,不过是些小毛病,不劳烦夫君惊动太医,原是我身子弱的缘故,在蜀地呆惯了,纵然来了瀛京有几年可还是无法习惯这边的时气,故而染了病,过些时日便会好


    。”


    男人淡淡一句是吗?


    他又道,“小病不除根,耽搁久了难保不成大病,听你身边伺候的丫鬟说,你三不五时就染咳病,总是不好,瀛京的郎中医术虽说不错,开的方子也好,到底比不上瀛京的太医,那些都是国手,给你看看也好。”


    他这样说,方幼眠倒是不好推拒了,恐怕三推四推被他察觉出来问题。


    “那便劳烦夫君了。”且先再看罢,总归她的咳疾,一直就有。


    他淡嗯一声,算是应下。


    话茬戛然而止,又很久没说话,短暂的宁静过后,方幼眠有些困意,就当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旁边的男人又启唇问。


    “我虽曾跟随祖父四处征战平乱,却从未去过蜀地,我们成亲之时,也不在家,没有随你回门去看看,你且与我说说,蜀地是何光景?”


    方幼眠惊于男人今日的话多,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一句接着一句,跟他往常很是不一样。


    若非察觉了什么端倪,莫不是真的吃了酒,便开始话多了起来?


    方幼眠想了想,“蜀地荒芜贫瘠,不比瀛京。”


    她又是这样搪塞人,三两句就想打发,若是在此之前,喻凛必然不会再问。


    而今却又道,“纵然荒芜贫瘠,想来也会有一番风色,夫人何不说来听听,与瀛京有何不同之处?”


    夫人?


    今夜的喻凛反常得叫她有些不习惯,话比往常多就罢了,甚至称呼她夫人?


    他可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夫人,今日骤然脱口而出,不知为何。


    说起瀛京,方幼眠顿住,她不算是了解,毕竟足不出户,今夜所见上神节的盛景,算是第一回了。


    谈起蜀地么她幼年过得辛苦,很少能得游玩观看,自从要养弟弟妹妹,常年游走于市井当中,行色总是匆匆的,为了生计奔走四处,哪顾得留心景色人文。


    便是看,心绪也和旁人不同,譬如膳食,旁人多半忧心味道好不好,方幼眠只在想价贵不贵,再如玩的看的,她不觉有趣,更多是在想,她能不能学得会,可不可以在这上面做些营生,好歹能够多赚一些,贴补花销。


    方幼眠一开始很不喜欢蜀地,因为那个地方有方家,家中有苛责为难的嫡母,冷心冷性四处留情从不负责的</p